三年后。
初春。
大汉,乐安府。
“相公!你快一些!”
一辆马车停在院外,翠儿回头喊了一声,声音清脆。
很快,贺景便笑呵呵的从院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三年前,魏长天走后不久,两人便成了婚。
不论贺家如何反对,贺景仍力排众议,娶翠儿做了正妻。
而再之后,他便在御试中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并且“破例”得以回到老家乐安府为官。
为官的三年贺景兢兢业业、一心为民,深得百姓爱戴。
再加上苏启知道他与魏长天好似有些关系,因此便在今年开春时又一次破格将他提拔为户部左侍郎,择日入京上任。
仅仅三年时间,便从一个普通举人便成了从三品的京官,贺景的官途可谓是一路畅通,前所未有。
而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所以便并未着急入京就职,而是打算在此之前先与翠儿一道去一趟蜀州。
一是成婚三年,他一直忙于公事,鲜有时间陪翠儿游山玩水,这次便算是补上了。
二是想要去拜访一下魏长天,当面道出心中感谢。
“礼物可都已装好了?”
扶着翠儿上了马车,贺景小声问道:“还有陛下托我给魏公子捎去的信,没忘记吧?”
“放心吧,都放好了的。”
翠儿掩嘴笑道:“我又不是那般粗心大意之人。”
“那就好那就好。”
贺景轻轻拉过翠儿的手:“翠儿,这三年辛苦你了,这次我们便一路游山玩水,好好看一看这天下美景。”
“嗯,都依相公的。”
翠儿幸福的笑了笑,旋即又有些期待的小声感慨:“相公,你说时间怎得过的这样快,竟这就过去三年了。”
“有时我闲来无事想起,总觉得魏公子仿佛便是昨日才走的呢。”
“也不知道魏公子现在过得如何,乐安这边总是打听不到太多消息。”
“对了,听说京城那边也已有报纸了?”
“等咱们搬去京城之后呀,我怎么也要日日买来看看有无与魏公子有关的事”
“.”
马车缓缓驶动,载着贺景与翠儿驶出了乐安府城,向着东边而去。
经过三年前的一阵动荡后,大汉的政权现如今已十分稳定,百姓也得以安居乐业,一切都恢复到了大乾时的繁荣。
虽然有不少人仍不认同大汉的“合法性”,甚至仍觉得自己是大乾人。
但最起码,有苏启这样一个“一切为民着想”的皇帝,大家却也实在找不到太多复辟旧朝的理由。
没错,苏启延续了他做临川府尹时的作风,应该是当今天下最体恤臣民的一位皇帝了。
而这其实也正是魏长天当初会选择苏启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只不过他从未与别人讲过罢了。
一个月后,贺景与翠儿一路边走边玩,离开大汉,经过大楚,进入了新奉地界,一个名为“成建”的边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前极少这样连续奔波的缘故,入城的当日,贺景就染上了风寒。
问过客栈伙计之后,翠儿得知城中最好的医馆叫“济世堂”,便立刻坐车去给贺景抓药。
而济世堂外人来人往的景象也表明客栈伙计说的没错,这座医馆在成建城中好像确实挺受百姓信赖的。
“夫人,这里人多,您不如在车上稍等片刻,小的去给老爷抓药便是。”
停好马车,车夫见这济世堂内外竟有这么多人,不免担心翠儿一个女子容易遭人冲撞。
翠儿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便点了点头,看着车夫快步走进了医馆。
“人参一钱!天麻两钱!山楂五枚.”
“你拿好,记得每日煎服两次,五日后再来拿药.”
“多谢李姑娘!这是俺上次替老母拿药欠下的二十文,这次给您送来了.”
“无妨,你若是手头不宽裕便再赊几日,不打紧.”
“哪能呢!俺欠谁也不能欠李姑娘您的钱!要遭天打雷劈的!”
“好,那我就收下十文,剩下十文你拿回去今年多买些麦种”
“.”
“哎呀,李姑娘真是心善啊!长得也跟天仙似的!能在济世堂行医真是咱们成建城的福分啊!”
“谁说不是呢!就是也不知道李姑娘为啥不愿嫁人,此前那么多人来给她说媒,听说全都被她婉拒了。”
“可能李姑娘已有意中人了吧。”
“但也没见李姑娘跟哪个男子走得近啊。”
“好了好了,别说了,到你了.”
窃窃私语回荡在前堂,虽然此时有好几人都在坐诊,但唯有李梧桐面前的队排得最长。
而那车夫初来乍到,自然便以为是这个长相姣好的女子医术最佳,便也排在了队尾,足足等了两刻钟才轮到他。
“姑娘,我家老爷染了风寒,想抓一方治风寒的药。”
第一次见女子坐诊,车夫也不知道该咋称呼李梧桐,刚刚又听说后者没有嫁人,于是干脆叫做了“姑娘”。
而李梧桐也没在意,仔细询问了一下病症后,便冲着身后的药房喊道:
“麻黄二钱!桂枝四钱!防风、白芷、川乌各一钱.”
很快,包好的药包自药房传到前堂,李梧桐交到车夫手中,轻声说道:
“给你家老爷慢火煎服,每日服两次,三日之内应当便好了。”
“多谢姑娘。”
车夫赶忙接过药包:“不知这副药多少银子?”
“三十文。”
“好嗯?三十文?”
掏钱的手一顿,车夫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此前也经常做一些抓药的琐事,因此对各种常见药材的价格有个大概的了解。
所以.这也太便宜了吧?
“姑娘,怎得只收三十文?这药怕不是用的陈药吧?”
皱了皱眉,车夫当即皱眉道:“姑娘,我家老爷不差银子,你只管配最贵的新药便是,不必.”
“你说什么呢!”
不满的嚷嚷声自身后传来,还没等李梧桐解释,便有人愤愤的打抱不平道:
“哼!你跟你老爷都不是成建府人吧!”
“整个成建府谁人不知济世堂从不用陈药!谁人不知李姑娘菩萨心肠!”
“我看你就是讨打!”
“还不赶紧给李姑娘赔罪!”
“对!赶紧给李姑娘赔罪!否则我们饶不了你!”
“.”
一瞬间,一群人便围拢上来,群情激奋的要车夫道歉。
后者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又哪里知道这个女大夫竟在这成建城如此受人爱戴,不由得直接愣在了当场。
好在李梧桐很快就站出来替他解了围,这才避免了事态进一步恶化。
而就在济世堂里的这场小风波逐渐平息之时,屋外的翠儿却突然跑下马车,追上了一个身着粉裙的女子,气喘吁吁的喊道:
“这、这位姑娘!等一下!”
“.”
停步回头,当看到翠儿的一刹那,粉裙女子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惊讶。
说实话,眼下换做是谁估计也会惊讶。
毕竟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这位姑娘.”
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翠儿走近了一点。
她刚刚等在车上无聊,便掀开车帘看街上的行人。
结果没曾想竟就看到了这样一个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
一下子记起三年前发生的事,翠儿立刻便下车追了上来。
不过现在等她真的追到这粉裙女子之后,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最后便干脆一咬牙直接问道:
“敢问姑娘.可是姓尤?”
“.”
双眼蓦然瞪大,粉裙女子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警惕,深深看了翠儿一眼后竟直接转头就走入了一条小巷。
翠儿愣了一下,赶忙追过去。
可等她站在巷口时,巷中却已不见一个人影了。
茫然的站在原地,翠儿不知道那女子为何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很明显,就后者的反应来看,她确实应当姓尤。
至于是不是魏长天在找的那位尤姑娘,翠儿不得而知,更不明白对方为啥会跑。
总之现在人确实是已经不见了。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翠儿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临走之前,她还是大声冲着空荡荡的小巷喊了一句——
“尤姑娘!魏公子一直在找你!”
“.”
三天后,贺景的风寒好了,他与翠儿便也离开了成建城。
关于粉裙女子的事,翠儿自然与贺景讲了。
贺景也拿不准前者究竟是不是那位“尤姑娘”,便询问翠儿还有无注意到别的细节。
翠儿回忆半天,最后才想起那女子发间好似戴着一根桃花簪子。
贺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里,打算等到了蜀州后告诉魏长天。
就这样,两人又向东行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三月初的时候离开了新奉,跨过蟒河和一片戈壁,进入了大宁的原州地界。
五年前“原州城惨案”因为太过惨烈,故而两人都早有耳闻。
而现在五年时间过去了,原州城仍旧是一片废墟,只是平日里偶有大宁百姓会来此悼念在那场惨剧中逝去的亲友。
不过距离原州城不远的平江县倒是越发热闹,成为了大宁西疆距离新奉最近的一座边城。
“相公,我原本以为这平江离着原州城这样近,百姓都不敢留在这里呢。”
与贺景并肩走在长街上,翠儿笑着说道:“想不到竟这样热闹。”
“哈哈,想来是因为原州城被毁之后,此城便成了于大宁与新奉之间往来商队落脚之处的缘故。”
贺景不愧是中过进士、当过官的人,立马便道出了其中关键:“自古以来哪里多商哪里便热闹,如今五国间通商密切,平江能有此繁华便也不奇怪了。”
“啊,原来如此.”
翠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向贺景的眼神也更加崇拜。
而就在此时,后者却突然停下步子,好似在仔细听着什么。
“相公,怎么了?”
翠儿疑惑的向路边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间小小的学堂。
刻有“致知”二字的木匾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木窗敞开着,隐隐有孩童的读书声自当中飘出。
“是魏公子作的春江花月夜。”
抖了抖衣袖,贺景轻声说道:“想来先生正在教诗律。”
“哇,魏公子真厉害,作的诗竟连这样的小学堂都在教。”
翠儿不是文人,当然不知道魏长天如今在天下诗坛的地位,因此听贺景这么说不禁大为惊讶。
另一边贺景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便与翠儿走过学堂大门,继续去游赏这平江城的风土人情了。
很快,两人就这样慢慢走远。
而与此同时,名为致知的小学堂里,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童则正有些崇拜的与同伴小声感慨道:
“喂,这魏长天好生厉害啊,咱们背的诗里我觉得属他作的最好!”
“听我娘说这个魏长天不光作诗厉害,打架也厉害的很呢!”
“我还听说皇上都要听他的呢!”
“真的么?那他一定很聪明了!”
“这还用你说,就是不知道他跟先生谁更聪明一些。”
“我觉得是先生。”
“我觉得先生或许不如他.”
“.”
窃窃私语中夹杂在背书声中,有清风过窗,拂动堂中孩童垂髫。
而那“先生”便就坐在一面屏风之前,手中捧着一本古书,表情温和平静。
既然孩童们会拿此人与魏长天作比,就说明在孩子们心中此人的才智极高。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致知书堂才开张不过三年,规模也很小,但送来的孩童学的总要比别家书堂的好上许多。
甚至有时有孩童家中遇到些麻烦事,他只用三言两语便能令人茅塞顿开,只要按他说的办,什么问题便都能迎刃而解。
如此一来,这个年纪并不大、估计只有而立之年的先生便也被很多名门大户看中了。
有人想请他来府上给自家子女做私教先生。
有人想请他做谋士。
还有人想与他合伙做生意,本钱不需他出一分一毫。
毫无疑问,以上这些不论哪一个,赚的钱、收获的名声势必都要比在这里开学堂来得多。
但这人却统统回绝了,三年间就守着这小学堂教书育人。
哦,他还娶了一个很普通的娘子。
是城里一户寻常人家的姑娘。
长相算不上出众,身段谈不上玲珑,更没有与他相匹配的学识。
不过为人和善、踏实本分。
更关键的是,姑娘待他很好。
“相公,下堂了么?”
门帘轻轻掀开,一身布衣的女子探进一个脑袋,小声说道:“子时了,该吃午饭了。”
“师娘好!”
“师娘!”
“见过师娘!”
还未等先生开口,堂中孩童便嚷嚷作一团,看得出对这位师娘很是喜爱。
而那先生也笑着摆了摆手,孩童们立刻丢下,飞也似的跑出了学堂。
“哦!下堂啦!”
“回家吃饭喽!”
“.”
跟一群脱了缰的小马似的,不多时,堂中便只剩一男一女两人。
“相公,快趁热吃吧。”
“你最近几日咳嗽的又厉害了,我便熬了些梨粥”
一面说着话,一面从食盒里取出一只小瓦罐,几碟小菜。
饭菜的香味萦绕在空气里,正午温暖的阳光正惬意。
“好。”
先生笑了笑,盛了一碗粥先摆在女子面前,然后才给自己又盛了一碗。
两人相对坐着,一面闲聊几句家常,一面喝粥吃菜,清风翻动书页,有货郎在窗外街上叫卖,远近的声音里满是人间烟火。
如果要形容一下这幅“夫妻恩爱”的场面,那男人无疑一口气便能说出许多典故和成语。
而女子没读过书,估计是说不出来的。
不过她却知道自己早已认准了眼前这个男人,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对后者好。
哪怕男人从未告诉她自己来自何处,曾经又做过何等惊天动地的事
三月莺飞草长,早稻已冒出了绿油油的嫩尖。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在平整的官道上,两侧尽是绿油油的稻田。
灌渠将远处的河水引至地头,一个个古怪的钢铁“小屋”冒着腾腾热气,在“轰隆隆”的响声中又将灌渠之水引入稻田,看得坐在车中的翠儿大感惊奇。
离开大汉两个月,她与贺景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大蜀蜀州。
而一入蜀地,沿途所见之景便与别处大不相同,其中最新奇的便要属这些能引灌渠之水的“铁屋子”了。
“相公,这都是些什么呀?”
趴在车窗边,翠儿愣愣的问道:“怎得在别处从未见过呢?”
“应当叫做蒸汽机。”
贺景估计此前听说过蒸汽机,所以眼下倒是能说出名字。
不过他毕竟没见过实物,故而其实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何作用。
“想来便如风车一般,是作抽水灌溉之用的吧。”
“蒸汽机”
翠儿还是不解:“可此刻明明无风,这蒸汽机为何还能引水?”
“这我就不知了。”
贺景诚实的摇摇头,由衷感慨道:“总之大蜀有魏公子在,出现何等神奇之物都不奇怪。”
“嗯,大蜀百姓的日子一定过的都很好。”
翠儿点了点头,落下车帘:“最起码有了这些铁屋子,耕种时便不需再那般劳累,也不必怕遇到旱灾了。”
“是啊。”
贺景视线远眺,一座气势雄伟的古城轮廓便出现在了目光尽头。
此刻时间尚早,太阳还未完全升起。
可哪怕便是在这朦胧的晨光里,蜀州城却也仿佛散发着令人向往的活力与新鲜。
翠儿说的没错。
现如今,大蜀百姓的日子确实过的很好。
而至于这个“好”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或许从现在大蜀民间流传的一句俗语之中可以窥见一二。
耕种不必再问天,行商不必再拜官,修行不必再求仙。
蜀州城,未央宫,金銮殿。
“.陛下,关于第一条铁路修建一事,微臣的意见便是如此。”
“还请陛下尽早定夺。”
金顶玉柱,重檐九脊。
近百朝官手捧笏板立于殿中,端庄华贵的宁玉珂坐于龙台之上。
身为大蜀宰相的游文宗刚刚进行完“总结发言”,其中最重要的便属“修建铁路”一事。
如今天工局已经制造出了以蒸汽机为动力的“火车”。
那么接下来自然便是修建铁轨,正式将这种新型交通工具推广开来。
修建铁轨并不难。
但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这第一条铁轨的“规划路线”却尤为关键。
游文宗建议的路线是从蜀州城至大同城,刚刚也列举了许多这么做的好处。
不过这事儿肯定最终还是要宁玉珂拿主意。
只是后者思忖了片刻,竟缓缓说道:
“游大人,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待朕先问过夫君他之后再说罢。”
问过夫君再说
身为女帝、大蜀的最高统治者,宁玉珂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但游文宗居然丝毫没有惊讶,道过一声“微臣明白”后便躬身退回了队伍。
其它朝臣也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似乎对宁玉珂刚刚说的话早已见怪不怪了
“还有无奏事者?”
“无事退朝!”
在小太监的喊声中,宁玉珂起身走下龙台,绕过一道屏风便消失不见了。
一众朝臣也纷纷走出金銮殿,三五成群的一边说话,一边往內宫外走去。
而就在众人还未走下那长长的汉白玉长阶之时,宫外,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光柱却突然冲天而起,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是.”
文官们大都一脸茫然,看着光柱的方向愣住了。
不过武官们却是平静许多,立马便有人解释道:
“诸位大人不必惊慌,此乃突破二品境所引动的异象,很快便会消散的。”
“嗯?这么说是城中有人突破二品了?”
“没错,从这方位来看应当是魏公子府上。”
“啊,想来应是魏公子的哪位门客吧。”
“哈哈哈!大幸!大幸啊!”
“.”
心情从紧张变得放松,一群朝臣抬头看着光柱消散,然后便各自忙碌去了。
既然是魏府之中有人突破,那就没啥好担心的。
不过他们猜的却也并非全对。
这股光柱确实是自魏府而起,只是突破之人却不是魏长天的门客。
而是
“师、师父.”
身处人群中央,阿春怯怯的捏着手指,有些紧张的看向魏长天。
“我、我好像二品了.”
“.”
表情一僵,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阿春,魏长天好半天后才干咳一声道:
“咳,不错。”
“不过终究还是比为师当年稍慢了一些.”
这话一出,阿春倒是没有任何质疑,反倒是一旁的众人纷纷翻起了白眼。
“沁儿妹妹,你说相公怎得这样不要脸呢?”
“柳诗姐姐,相公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子么?瑶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啊?我、我觉得相公还好啊.”
“鹅鹅鹅!静瑶你呀!每次都不敢说相公的不是!我也觉得相公他脸皮厚的很呢!”
“是吧!婉儿姐姐你也这样觉得的!对吧!”
“可不是么!就拿前几天来说,他非要我穿那什么丝袜.沁儿,你脸红什么?”
“啊,我、我也穿了.”
“唔?什么颜色的?”
“白、白色的”
“是么?我是黑色的.柳诗,你是不是也穿过?”
“我呀?我三四年前就经常穿了。”
“啊?”
“.”
莫名其妙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奇怪的方面上来,听得一旁骑着大黑狗的魏巧玲一脸疑惑,似乎想要问问“丝袜”究竟是什么。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呢,表情无比尴尬的魏长天便先一步摆手打断道:
“咳!都别在这儿围着了!回屋去吧!”
“哦。”
众女皆笑盈盈的投来一个眼神,然后便人手领着一个娃走出了后院。
“呼”
见众人离开,魏长天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又一次看向已然是二品武人的阿春。
“阿春。”
“师父我在!”
“嗯,你现在既然已是二品,那为师便也该传授给你几门厉害的招式防身了。”
“此剑法名为落穹,玄奥无比,想当年以为师这般天资也用了三天才融会贯通。”
“哇!师父都用了三天么!那这剑法一定很厉害了!”
“哼,自然是厉害无比,看好了!”
“.”
剑影上下翻飞,不经意间斩落了几片树上绿叶。
清风从湛蓝的天穹落下,将叶片高高吹起,送到了魏府门外一辆停着的马车旁。
贺景和翠儿钻下马车,看着门匾上的“魏府”二字,犹豫了一下便欲去敲门。
然而还未等他们摸到门环,身后便先一步传来了一个惊讶的声音。
“贺公子?翠儿姑娘?”
“嗯?”
二人闻声回头看去,便见就在几步开外同样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很脸生,此前从未见过。
不过说话的那女子却是有些眼熟。
“真的是你们啊!”
走近一步,李子木笑着解释道:“贺公子,翠儿姑娘,此前我曾随魏公子去过大乾京城,当时见过你们一次的。”
“啊!”
经李子木一提醒,贺景和翠儿立刻便想起了当初跟在魏长天身边,除了杨柳诗之外的另一个女子。
“原来如此,一时未能认出,还望姑娘莫怪。”
赶忙冲李子木拱了拱手,贺景小声试探道:“不知姑娘.”
“我姓李。”
李子木笑着自我介绍一句,又扭头看向身边的男子:“这是我的相公。”
“汤尘。”
男子也笑了笑,及时报出自己的名字。
贺景不敢怠慢,马上又一次拱手:“啊,鄙人贺景,见过汤公子。”
汤尘亦拱手回礼:“贺公子客气了.”
“.”
三年过去,汤尘娶了李子木。
而其他尚且活着的天道之子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沈然回了大黎,成为了魁星学宫的领袖。
许全跟支离跑去游历天下了,前几天还刚传信回来说到了白殿。
楚安逃过了追杀,如今便与秦荷一同生活在蜀州城。
还有那个排名第一,但此前从未露过面的叶玄,听说已经成为了当今世上除魏长天外最耀眼的年轻一辈.
绿叶悠悠荡落在地,府门外的四人客套了一阵,李子木便搞清楚了贺景与翠儿此番来蜀州的用意。
先将两人引入府内正厅坐下,她立刻便去通知了魏长天。
然后没过多大一会儿,后者爽朗的笑声便由远及近飘了过来。
“哈哈哈!贺兄!翠儿姑娘!好久不见!”
“魏公子!”
“.”
有些激动的站起身,贺景和翠儿再一次见到了这个熟悉的男人,也宣告着他们此番横跨万里的旅程终于抵达了终点。
笑声响起在屋中,随风荡出窗缝,卷起地上的绿叶,将后者送回了枝头。
年轮绕过一圈一圈,春夏换过几次秋冬。
这六年间发生的一切便就如同一个既荡气回肠、又寻常平淡的故事。
有未休的爱恨,有阑珊处的回首,有日月与星辰,有青丝和白发。
不过就像贺景和翠儿的这趟旅程一样,虽然来到了蜀州,见到了魏长天,但他们的生活其实并没有结束。
因此,时间的长河也依然会继续流淌。
这样看来,这看似波澜壮阔的六年,仿佛便也只是一勺浪花,一段回不去的过往。
至于这六年于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身处其中的人可能很难讲的清楚,或许要留给后人去评述了。
不过对魏长天个人来说,在故事开始之前,他是孤独、自私、淡漠的。
而到了故事的最后,他最起码已经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感激。
一朵浪花不论溅起多高,真正赋予它意义的,终究还是承载它的河海。
所以,平凡也好、平庸也罢,不管能不能看得到未来,总还是要继续向前的。
毕竟路还很长,新的故事还没开始呢。
“贺兄,翠儿姑娘。”
“这一路行来,辛苦了。”
(全书,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