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江城的夜,永远比其他地方要冷很多,虽然早已过了立春时节,可是这天时不时下一场春雨,却是引得城中百姓误以为又回了冬季。
原本热闹的红袖招经历那一次混战之后,被六扇门的捕快们团团围了起来,如今早已没有当初热闹非凡的市井像,楼子里的姑娘们大都被红昭等人安排在了城中其他客栈,只余下他们这一些不能见光的人。
而今夜虽然柳清风随了心意,博得了那神秘面具人的心意,可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才是第一步而已,在此之后恐怕便是接连不断的试探。
望着柳清风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视线里,坐在大堂桌边的红昭与面具男二人慢慢转过头,不再关注柳清风的动向。
红昭收回了那伸出去想要帮他摘下面具的手,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只玉手细细把玩着上好的酒杯,一边抬头望着面具男,她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
“既然今日你已经回来了,那楼子里的一切事务便交给你吧,况且这些本就是你丢下的烂摊子,我只不过是名义上楼主罢了。”
“短短几日,却见你有些失意,难不成这楼子压力便是那么大吗?”
面具男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脸上的面具,一边淡笑询问道:“当初大当家的要你我二人北上,便是点名了你在明,我在暗,如若暴露了,我也只不过是一个看门护院的打手罢了,怎能突然接手这楼子呢?”
“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而且想来你此次回来,必然是有大当家的要事在身,将楼子交给你也算是方便了。”红昭一边说一边饮下一杯酒说罢,将酒杯掷在桌子上,起身朝着楼上而去。
“况且你我自相识以来,你脸上这副白面具却一直都没有摘下来过,人人皆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是我却连你的面都不知......”
红昭看起来喝的有些多,一步三晃的扶住栏杆,慢慢朝着楼上腾挪,一旁的侍女见了连忙赶来扶持,可是却被红昭挥挥手推开,一步一步的慢慢朝着楼上而去。
面具男如同没有听到红昭的话语一般,他同样未曾抬头望那一抹淡色的背影,只是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酒杯,望着杯中酒水倒映出他沾血的面具。
更是倒映出那一双充满了复杂感情的双眼......
与红袖招中的冷请不同,城中原本很少有人问津的千金堂,此时却是被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肖娴雨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接着朝着内堂走去,方才周尔意便说自己有些头晕眼花,便被方先生推进内堂诊断治疗,这都过去半晌了,却迟迟不出来。
虽然知道些许内幕,但是她大师兄从未修习武功,纵然内外皆是六扇门精锐高手,可她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你来了?”
“呃...师兄,你们这是...”
可是肖娴雨这刚一进门,便看到自己那个平时羽扇纶巾、气宇轩昂的师兄,如今却是双手抱着一本古朴的书籍,头上包着纱布,抬头笑着看着他。
怎么说呢......
这与肖娴雨想象中的卧床不起,血流不止实在是有太大差异......
“没什么,方先生这里有些古籍,实在是让人手不释卷,不知不觉便耽误了些许时间。”周尔意小心翼翼的合上书歉然一笑,接着想了想开口说道,“三师弟他们回来了吗?如若回来了,便告诉他,郎才俊郎大人那边急需人手,告诉他休整一日便带齐人马前往,切记不可意气用事。”
“师兄他们还没回来,不过应该快了,吉州那边不是郎大人他们一直在追查捕快遇害一案,怎么突然急需人手?”肖娴雨点了点头接着皱眉问道。
“天魔教。”
周尔意将古籍随意放在一边的茶案之上,接着转动着轮椅朝着外堂而去,他看了看面色巨变的肖娴雨,却是很理解她为何如此惊讶。
诚然,自从当年中原与西域一战之后,南独风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撕破了天魔教的惊天阴谋,之后各路高手齐聚,硬是重伤了天魔教主,打散了他的教众,致使其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可如今郎才俊突然飞鸽传书,想来事情必然牵扯极大,单单依靠随着他的那些六扇门精锐早无法彻底解决。当然了,天魔教虽然威胁极大,可是眼前军饷一案更是牵扯极大,如若不早些解决,北方边境不稳,关内那些潜伏很久的敌人更是挑选时机出手。
一时间生灵涂炭不可避免。
周尔意一边想一边慢慢走出了外堂,望着乌云渐渐遮盖住的月亮,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柳清风啊柳清风,我冒险走了一着险棋,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夜越来越深了,正江城中慢慢陷入了寂静之中,几处院落之中传来声声犬吠,几声衣袍裂空响,追击柳清风的捕快还在城中四处搜寻,可是始终不见人影。
而此时的柳清风,却是在红袖招楼中,吃饱喝醉,衣服鞋子都没脱,便躺在了为他整理出来的一件上房之中。这间屋子在顶楼,对面便是红昭的房间,而红昭的房间一侧,便是面具男的房间。
柳清风假寐片刻确定房间之中再也没有其他人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便见他摸黑走到了窗边,接着小心翼翼推开了窗户,自己便是反手一掌拍在了腹部。
“呕!”
前半夜吃的酒水食物便此般排出了体外,他擦了擦嘴角,望了望一片狼藉的窗外,接着嘴角轻轻上扬,便关上窗户走回了房内,躺在了床上耐心的等待着。
他可不相信这些人不会在酒水之中下毒,况且刚才席间他便告诉了所有人,红昭吃下的不过是一坨面团罢了,根本不是他家所谓的独门毒药。
想一想那些人想要活撕了他的表情,已经红昭吃了苍蝇一般表情,柳清风心里便是一阵舒爽。
娘的,这才刚刚开始,你们不是挺会玩的吗?那接下来就看看谁先玩死谁!
他躺在床上一边等待,一边思索接下来应当如何行事。现在看起来仿佛是获得的面具男的信任,可是他比谁都清楚,这只不过是表面罢了,如若就光流了两滴眼泪,哀嚎了几声便能成功混进去,他自己都不信。
所以柳清风很确定,面具男只不过是表面同意,以后还有不知道多少试探在等着他。而且他很清楚,今夜便有很大可能是第一次试探。
我就不信,今夜这么好的机会,你会不派人过来试探我?
柳清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耐心的等待着试探之人,亦或者是其他人的出现。可就在他闭上眼睛片刻,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瓦片破碎的声音。
柳清风心中暗笑几声,接着侧着身子面朝外假寐等待那人进房间。而在柳清风房间之外,一身黑衣的人正不停的甩动着脚上的食物残渣。放在他一不留神中了招,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身上满是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脚上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根青菜,现在随着他脚背甩动而肆意挥洒妖艳的身材。
“这人难不成不知道些许道义公德,这窗外岂是用来到这些东西的地方?”
他终于甩掉了脚上的青菜,可不想却是踩碎了一块瓦片,引得他顿时神经紧绷,生怕吵醒了房间中的人。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一摊便是柳清风的杰作,而那个害怕吵醒的人,此时却正在耐着性子等着他。
“还好还好.......”
那人屏息等待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听闻房间之内柳清风传来的呼噜声,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轻轻越过一片狼藉的窗下,来到相对干净一下的另一边,接着轻轻伸出手,慢慢拉开了窗户。
“这人好墨迹,没耐心了!”
再说柳清风在房中等待了许久,又是假装打呼噜,又是磨牙,愣是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可是这房间之外的那个人,却硬是不麻溜动手进来,还在那里磨磨蹭蹭。
终于,柳清风失去了耐心,他睁眼、翻身、下床、走路。
两步三步间便走到了窗前,此时正好窗外人要推开窗户,而在屋里的柳清风卯足了力气一使劲硬是上好的雕花窗户脱离了窗框,砸在那黑衣人的脸上朝着楼外飞了出去!
“哎呀!”
“咦,这窗户怎么......怎么这般不经推?你是谁?狗胆鼠辈,居然敢暗害爷爷,拿命来!“
黑衣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不按套路出牌,那木札子、木屑子、窗框子糊在他脸上的时候,柳清风怒喝一声,那一双雪白的沙包大的拳头,已经朝着自己脸上糊了过来。
感情刚才的呼噜声、磨牙声都是真的的,妈的那自己在这窗户外面冷飕飕等了半天,却是等到个如此下场,还不如早点进去完成任务拿了赏钱去喝酒。
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没空思考赏钱的事情,眼下最关键的是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