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孙巡预料他们会来机场,他一个人单独行动就是想亲手杀了逄经赋。
田烟拼命保护他的样子,让谭孙巡哭笑不得,他羡慕又质问着,凭什么被保护的人不是他,逄经赋到底哪一点值得她去爱,去跟随。
在了解田烟这件事上,谭孙巡自认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是田烟情绪低落时候的人生导师,是她迷惘苦恼时可以倾诉的好友,更是她可以同生共死的伙伴。
逄经赋是什么?
一个半路杀出的强盗,夺走原本就不属于他的物品,还要大张旗鼓地炫耀着这个东西只属于他。
谭孙巡恨逄经赋,他对田烟淹埋在心中的爱被激愤地化作为厉鬼,甚至也想学着逄经赋的招数夺回田烟。
傅赫青将谭孙巡五花大绑捆上了车,以防他挣扎,给注射了一支镇静剂。
逄经赋带着田烟来到机场医务室,联系的医生很快便赶来,田烟疼得满头落汗,即便她再能忍,面对肉体的疼痛还是败得一塌糊涂,田烟趴在逄经赋怀中哭着。
“快给我打麻醉。”
“我真的好疼啊。”
逄经赋嘱咐着一旁的医生上药,用手掌盖住她正在落泪的眼,温热的泪水黏湿了他的掌心,动作温柔抚摸着她的脊背,话却不饶人。
“用身体挡子弹的时候不是挺勇敢的吗,拿出你刚才的勇气来。”
“我救了你……你这个负心汉,我刚才才救了你。”田烟声泪俱下地哭诉,逄经赋笑声震着胸膛,那股愉悦是发自内心的,习惯狩猎的他,第一次被自己的猎物宠爱了。
田烟坐在床上,上半身靠在他的怀中,逄经赋弯下腰,捂着田烟流泪的眼,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那看起来我得以身相许了。”
田烟左手背上打了留置针,一根针剂注射进针管当中,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
“明明是在奖励你……”
逄经赋帮她把脸颊毛躁的发丝收拢至耳后。
“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等你醒来,我再好好奖励你。”
麻醉剂起效很快,这句话她都没来得及听完,便陷入了昏睡。
田烟肩膀内取出子弹,缝合。逄经赋将整个手术过程都看在眼里。
一个小时后手术结束,她的麻醉还没清醒,逄经赋站在病房的阳台上,锁着门抽烟,电话那头的傅赫青跟他汇报。
“这小子是个莽夫,什么人都没带就自己来了,咱们正好可以用他来换岩轰,我正在和田小姐那边的司法警察取得联系,他们不会拒绝我们这个提议,保护谭孙巡也是他们的职责。”
“嗯。”逄经赋捏起嘴里的烟,望着远处平阔的机场,吐着薄雾:“你做得很好。”
“应该的,您把您的心血全部交给了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都已经是给你的东西,就随心所欲地拿着用吧,今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用再跟我汇报了,我相信你的决策,凡事谨慎,一帆风顺。”
“是。”
两个月后。
在逄经赋的私人飞机上,田烟趴在窗户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飞机,但却是第一次这么紧张地回国,田烟心惊胆战,即将要去面对自己藏在心中未知的恐惧。
逄经赋倒了杯热茶,拦住田烟的脖子,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给我喝口水,早上起来饭也不吃,等落地后你走两步就摔了。”
田烟抱着陶瓷杯,一脸担忧地望着逄经赋:“要是外婆还认识我的话怎么办,她肯定恨死我了,这些年要不是你照顾她,她可能就去世了。”
“那她也不知道是我照顾她,你说其实是你一直在照顾她,她也会相信。”
“这两年的医疗费都是你出的,再怎么说,这个人情太重,我不能横刀夺走。”
逄经赋托着杯底,将杯子强行送到她的嘴边。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算不上分毫,你喜欢,尽管拿去用就是,你我之间没有人情,只有爱情。”
田烟默默闭上了嘴喝茶,看到他的手后,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从刚遇见你的那时候我就很好奇了,你右手上的这条疤是怎么来的?”
醒目的疤痕从中指、手背、一路笔直地延伸到手臂,看得出来,是下了狠劲去割的。
逄经赋垂着浓密的睫毛,去打量自己的手背上的那条疤痕。
骨骼分明的指骨与筋条交错,唯独这道疤打破了美感。
逄经赋漫不经心地说:“在我小时候,我母亲割的。”
“她被关了起来,为了能出去,就在我手背上划了一道,想让博维斯带我去医院,好借此机会逃走。”
田烟着实没想到,询问这条疤的来历戳到他的伤痛了。
“逄经赋。”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她会用什么话来安慰他。
田烟捧着手里的热茶,弯眉下一双澄澈的杏眼时常含着水光,全神贯注看人的时候,显得诱人多姿,娇嫩欲滴。
“有人说过你笑起来的时候梨涡很好看吗。”
“……没有。”
“是没人敢说吧。”她的笑淘气:“你以前天天打人,跟个恶棍一样,什么人敢说你笑起来好看啊。”
逄经赋掐住田烟的脸蛋,左右拧掰:“只有你会,没大没小的。”
田烟伸出剪刀手,往他的嘴角两旁戳上去,往上挤,强行要使他笑起来。
“你再笑一个我看看,你怎么会有梨涡呀,你妈妈有吗?是遗传的吗,男人有梨涡好少见。”
逄经赋似乎是被羞辱到,抓住田烟为非作歹的手,一口咬住她的两根手指,像只小狗一样,用牙齿碾了碾,露出一口干净的白牙,故作凶狠。
田烟被他逗弄,笑声咯咯清脆。
从今往后,逄经赋每次笑的时候,大概都会想起田烟的这句话。
他会收起自己脸上的梨涡,就像收敛自己的暴力一样。前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严,后者,是为了保住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