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挺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在等你。”
海易川的剑突然指向严挺,大怒道:“你应该早些提醒我!说不定……说不定我还可以……。”
话说到一半没有再说,海易川心里清楚,老爷子若要他们死,他们逃到哪里都是一样。
严挺沉默。
海易川又将剑放下了去,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剑会如此的沉重,重的他居然抬不起来,他低下头,两行清泪流下,颤颤巍巍的道:“你至少该给我留一坛酒。”
严挺摆手道:“我故意没给你留的,你现在还不能醉。”
“为什么?”
“你已活着回来,那么杀你的人很快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老爷子不止会派人来杀他,而且会将海易川做过的所有事全部昭告天下,海易川在什么时候在哪里杀了什么人,那些死者的家人都会来寻他,这话严挺并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海易川,他不想现在就给海易川太大的压力。
他也想先看看海易川接下来会是何反应。
是振作?还是心死消沉?
海易川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如同白纸一般虚无,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终于,海易川缓慢撑起身子,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屋外狂风大作,吹的大门吱吱作响,似乎要有暴雨倾泻而来,严挺的心也随之下沉。
海易川缓缓打开大门,正要迈过门槛,突然背对着严挺说道:“你不拦我?”
严挺同样没有看他,回答道:“不拦。”
“你没有要对我说的?”
“没有。”
海易川木讷的点了点头,一只脚已迈过门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回过头又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严挺反问:“这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海易川只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语气极速而颤抖:“你明知这个地方危险重重,可你还是来了。”
“我来了。”
“所以你一定是为了什么事而来!告诉我!”
严挺扭头看着海易川,一字一顿的道:“杀一个人。”
“杀谁?”
“老爷子。”
明亮的闪电闪过,轰隆隆的雷声在天空炸响,几乎将海易川的心脏也震停了。
海易川突然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几乎笑的挺不起身子来,可这笑声又是那么无奈,愤恨而又心酸。
严挺一言不发,只待他笑完后问道:“你笑什么?”
海易川道:“笑你愚蠢。”
严挺道“我哪里愚蠢?”
“因为你妄想杀一个神。”海易川厉声大叫,“一个全天下几乎无人不知又无所不能的神,你明明知道他的势力有多么的庞大,人脉有多么的宽广,你明明已被他伤的伤痕累累,却还要在这大言不惭的说要弑神!”
又是两行清泪留下,这些话虽从海易川口中说出,却也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在海易川心上,没有人比现在的海易川还要痛恨自己的无能。
严挺平静的待他说完,道:“你现在出了这个门,天亮之前你就会死。”
“那就死,我已无生念。”
“那你尽管走出去,我会为你的家人报仇。”严挺说完闭上了眼睛,不愿再作理会。
海易川紧盯着严挺,问道:“你如何为我报仇?”
严挺没有回答,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海易川重新走到严挺身边,一字一顿的问:“告诉我,你打算如何杀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严挺依然没有看他:“你只管做一个缩头龟安安稳稳的待在壳里就好。”
海易川的手在颤抖,剑已在他手中。
严挺又道:“你连死都不怕,却怕一个半只脚已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我已对你无话可说。”
屋外又是一声惊雷,黄豆般的雨点伴随着狂风的呼啸砸在楼得好!咱们这就去找他三个,但你最好不要抱有希望,他们虽为人仗义,但也可能出卖我们。”
严挺再摇头:“他们能为你做出冒充他人这事,已是非常难得的义气男儿,除了他们之外,我还需要三个人相助。”
海易川道:“哪三个?”
“最锋利的武器,最聪明的头脑,还有看的最远的眼睛。”
海易川低头思索片刻,将怀中的赤血河掏出扔给严挺:“这个给你用吧,我用不惯,而且要找这三个人你一定用的上的。”
严挺接过,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呢喃:“现在我们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过了今晚我们很难睡一个安稳觉了。”
最锋利的武器是并不是一柄剑,一把刀,而是一个人。
城九酒骑在她的小毛驴上,冒着漂泊大雨,喝着葫芦里极烈的烧刀子酒。
曾有人问过她,一个杀人的人怎么能一直喝酒?若是醉了如何杀的了人?她总是笑着回答:
“就是将天下所有的酒端来,我也不会喝醉。”
据她自己说,她出生的第一刻喝到的不是母亲甘甜的乳汁,而是能活活醉死人的闷倒驴。
别人是越喝越醉,她却是越喝越醒。
可她现在却真的醉了,摇头晃脑,话也说不利索,一头栽在地上头破血流,她晃荡两下,将整个身子趴在水泊里,让冰凉的雨水滋润着她红润发烫的脸蛋,这让她觉得舒服极了。
此时就算一个小孩用弹弓就能轻易的伤她,所以绝没有人能想到,倒在地上的这个姑娘,会是天下最强的武器。
城九酒睡了过去,她睡觉的地方挨着一座酒楼。城九酒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抓向自己的腰间,随即呼出一口气。
独孤小英见城九酒这番动作,笑着说:“放心,没有人拿你的东西,你的葫芦在你身边,你的小驴子也栓在后房,不过以后你也要长记性,一个女孩子是不应该喝这么多酒的。”
城九酒看着独孤小英,点头道:“多谢,你端的是什么?”
独孤小英道:“这是烧鸽子汤,能为你醒酒驱寒,这可是我专门为你熬的。”说罢用勺子舀起一勺,轻吹一口气喂给城九酒,城九酒也没客气一口喝下,吧唧吧唧嘴巴,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躲在青楼里?”
独孤小英眼中灵光一闪,瞬间恢复了正常,笑眯眯的问:“我本就是个做杂活的人,为什么要躲?”
城九酒摇了摇头,肯定的说:“你肯定不是。”
独孤小英道:“我哪里不是?”
城九酒道:“方才你进屋我未能听到你的脚步声,说明你轻功很好,你的手洁白玉润,手指平稳有力手心有厚厚的老茧,一个做杂活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所以你是用剑之人,而且一定是个高手。”
独孤小英静静的听完,问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城九酒道:“城九酒。”
独孤小英歪头想了想,摇了摇头,她离家在此已有三年未出过门,最近江湖上的事知道甚少,这个名字她并没有听过。
只听城九酒又说:“我本以为你是老爷子的人,但我喝了你刚才喂我的汤,汤里没有下药。”
老爷子又是谁?独孤小英听的有些懵,但她也不想知道,而是笑咪咪的说:“我不认识什么老爷子,也不是什么用剑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还要亲手喂你喝烧鸽子汤。”
城九酒没有再喝,而是反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无意的好心之举会给你带来灾祸?”
独孤小英问:“什么灾祸?”
城九酒道:“你没有想过我如果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呢?”
独孤小英惊讶道:“你看着比我年轻几岁,怎么看也不像会乱杀无辜的人。”
城九酒道:“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我曾亲眼见过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的小孩,用手硬撕破了一个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