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城之下有三层,怎么就没白来?
赤羽更是问道:“那……我们属于打了个酱油?”
刘景浊一笑,摇头道:“不,你们属于打了个掩护。”
言语一顿,刘景浊看向蓝柊柊,问道:“你是许经由养大的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可事实就是如此,故而蓝柊柊点了点头。
“是,我记事起就在先生身边,来朽城,是第一次离开先生。”
刘景浊取出一块儿龙师令牌,呢喃道:“找机会给他立个坟吧,尸骨无存,但这牌子是他的。我不方便。”
刑寒藻独自走在前方,一直在想打个掩护是什么意思?
她问了,可是山主根本不搭理。
并未着急返回青椋山,刘景浊先去了一趟南山。
那座青莲洞天,有个籴粜镇,也有个捉月台。
姜柚小时候在这里与佟泠等人打架,打输了,却没有半点儿不高兴。
登上捉月台,却发现诗仙在此。
刘景浊笑着抱拳:“前辈怎么不去吃酒?”
青年淡然道:“某种意味来说,你才是前辈。”
他递给刘景浊一壶酒,挪到了山崖小溪边,看着水中自己,呢喃道:“都说我是溺死的,其实差不多。”
正好刘景浊也疑惑颇多,婚宴上不好问,此时正巧无人。
“神霄洞天的鲸与月,是怎么回事?前辈应该不曾去过神霄洞天吧?”
那位诗仙小口抿着酒,坐在溪边,望向山林,言语呢喃:“你爹带我出去的,就是自这座小洞天,当时可不叫青莲啊!”
刘景浊疑惑道:“那是?”
诗仙言道:“归去来兮。就在你我脚下,你爹画的月下骑鲸图,是用那把独木舟,以剑气所画。”
刘景浊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能借图修出第一把本命剑呢。
诗仙问了句:“你有何不解?”
刘景浊笑道:“也不算有不解,只是需要用一用捉月台上镜花水月。”
“干嘛用?”
“咍,试一试能不能自己骗自己。”
分手之时,那位诗仙言道:“当年偷渡,也算是逃避,后悔至今了。”
刘景浊嘴角一扬,“当着前辈念前辈诗,不太好吧?”
那人脸一黑:“滚!”
可是最终还是说了句:“明日我会登天。”
刘景浊点头道:“那就请前辈听令,或许……会有点不一样。”
…………
青椋山上,大婚之后再开祖师大殿,商议的是明日登天。
开天门之下不得参与议事,也就是说明日最低都是开天门修士了、
吃席在场此时并未在场的大罗金仙,也就那几人。
刘景浊并未出现,一切安排都是刑寒藻。
刑寒藻笑盈盈一句:“不必等山主了,他不会来,只是让我转告诸位两个止字,杀光为止。令行禁止。”
杀光为止?这可不像是刘景浊能说出来的话!
张五味没忍住问了句:“真就这么说的?”
刑寒藻看向龙丘棠溪,后者站了起来,点头道:“就是这么说的。”
大家心中,多少都有些震惊,因为刘景浊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也就桂祘摩拳擦掌,“以前就追着那狗东西砍,现在终于能大展手脚了!”
但沈白鱼问了句:“寒藻,令行禁止,我没听懂。”
刑寒藻笑道:“就是说,一旦杀光,要是请诸位喝酒,诸位得马上入座。”
左春树淡淡然道:“也就是说,他要说换个战场,我们就得换呗?”
刑寒藻点头道:“是的。”
问清楚之后,众人也都听出来了一些弦外之音,但这家伙就是不明说!以前这样现在还这样。
高图生骂道:“老狐狸!”
狄邰面无表情:“可不是,活了十万年的老不死的。”
姚放牛拍了拍狄邰肩膀,“狄山主,你这个话,别人说是开玩笑,你说,那就是真骂人了。”
……
……
散了之后,曹风独自回了拦野台,躺在那棵柏树上,静静观赏山外雪。
是啊!一年又一年,转眼便是冬了。
几万年了,可算是解脱了。
“可惜当年学了剑,不得久做逍遥仙啊!”
顾衣珏御剑落地,“呵呵,你还作诗了?”
曹风懒洋洋看了一眼,“山主作得,我就作不得了?不给你那小青鱼写遗书,上我这儿干嘛来了?”
拦野台上建筑极少,反正大家每次登山,曹风都在树上躺着。
顾衣珏盘坐树下,灌了一口酒,传音问道:“你在隐瞒什么?”
曹风瞪大了眼珠子,“你他娘看我闲着不爽是吧?又给我扣屎盆子?”
顾衣珏冷笑道:“咱俩在十万大山待了百年,你是个什么货我还不知道?说不说?”
曹风欲哭无泪,翻身坐起,摊开双手,无奈道:“大爷!你让我说什么啊?”
气得顾衣珏起身指着曹风,破口大骂:“作……你他娘的就作吧你!”
眼见顾衣珏御剑离去,曹风唯有苦笑。
他们又哪里知道,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很久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也恨得牙痒痒,想一脚踹翻曹风。
作吧你就!
在云海盘坐良久,龙丘棠溪便来了。
结果见面之时,刘景浊便伸手朝着她眉心一点。
龙丘棠溪皱眉道:“干嘛?”
刘景浊笑道:“未雨绸缪嘛!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挨个儿去逛一遍。”
之后就见这家伙犯病了似的,见人就要摸一下。当着人家左春树的面,伸手碰了秋暮云额头。也当着高图生,掐了掐童婳脸蛋儿。
结果……被人追着砍!
你他娘刚成亲就敢调戏我媳妇儿?龙丘棠溪,你不管管吗?
何止啊!刘景浊连梧丘、夏晴夏朗他们,都一个个碰过了。
反正到天黑之时,山上所有人,几乎都遭了毒手。
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疯了似的,占女子便宜就算了,男人的脸也得摸一摸?
到最后,就差一个刑寒藻了。
刘景浊从八角亭走进存放消息的屋子里,却见刑寒藻用布把脸包得严严实实,就俩眼珠子在外面露着。
“你这丫头……来来来,让山主摸一摸。”
刑寒藻白眼道:“摸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想干嘛,否则我就跟夫人说你脱我衣裳!”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你觉得她会信?”
刑寒藻呵呵一笑,“往常不好说,今天……山主试试?”
刘景浊呵呵一笑,不让是吧?由得了你?
结果后来就见刑寒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跑去找龙丘棠溪告状。
一场闹剧,在某人惨叫声中结束。
闹是一回事,但事出反常,大家都不明白刘景浊到底想干什么。
就连龙丘棠溪也不知道刘景浊究竟想干什么。
竹楼之上,刘景浊呢喃一句:“你觉得,我要是疯了,那些人会想看我杀谁?”
龙丘棠溪瞬间如同醍醐灌顶,她皱着眉头,沉声道:“我、白小豆、姜柚、楚廉、所有青椋山人,你的所有朋友!”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骂道:“大爷的!”
…………
自天上往下看去,星河在脚下,故而天上黑。
那位教祖盯着最后一座接引池,拔出长剑,面色凝重。
甲子未到,你不是凌霄,我也不是。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也就是你我之间的争斗而已。
可你为何如此着急?
又往人间看去,眉头却皱得越深了。
教祖深吸一口气,化身万丈法相,将那仅剩的接引池,收入了袖中。
当年开天之后,若刘景浊未曾归来,其实尚有机会。但他死而复生,我的大计已然没有继续下去的本钱了。
罢,世道如此,寻路人尽力了。
他瞬身折返破碎天庭,坐在曾经在人间最高处的天门之下,呢喃自语。
“你自远古归来,当年之事是知道的吧?”
刘景浊靠在竹楼上,答道:“假若教祖不掀起兵祸,只凭百万信徒便可做道字后边儿尾缀教字的第一人。我知道,少年时的你先学医,发觉医难救世,又学剑,剑也救不了,转而学道。”
天门之下,黄袍道人叹息一声:“三司凋零,寻路人一脉,古来就是为人族找寻出路的。学医才知道医难救众,学剑才知道剑术再高,也左右不了人心走向。再学道,妄图以此清洗尘心,使得人间干净。却未曾想,信徒虽多,却也无力澄清天下。”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龙丘棠溪在屋内,知道他在与那位教祖说话。她也明白,两人其实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此时又听刘景浊说道:“明白,后来起兵,并非贪恋权位,不过是想站在能主导人间将来之路的位置上。”
天上教祖笑了笑,叹道:“是啊!想当年星星之火席卷人间,我本以为可借此成事,却还是败给了人心。吃饱了,就想着吃好的,娶到媳妇儿了,还想更多更好看的,一山更比一山高,欲念也是如此。故而,我选了用一张新画布,去绘制完美人间。”
刘景浊一笑,“可人间哪有真完美啊?我倒是有个想法,那日吃酒,无意间说起的。”
教祖感慨道:“来不及了,天要亮了。况且,能用的法子,我都用过了。”
一道剑光吹散天幕阴云,大日擎天。
可龙丘棠溪越看越觉得,那日头怎么像是一只……猫。
剑灵钻入剑中,刘景浊握紧长剑,跃出竹楼,一步登天。
“那就边打边说,这座天庭,会被杀绝。”
道人缓缓起身,挥臂甩剑。
“料想到了。你说的法子是什么?”
两道剑光碰撞于天之极高处,此时青椋山上,修士皆向此来。
刘景浊笑道:“教祖,要人间无仙,仙神尽在天外,却为何不能人间作仙界呢?这个仙界,道德圣人方能至,这个办法如何?”
黄袍道人闻言,苦笑道:“原来我也是痴人,万年只进不知退。”
举剑袭来,“可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