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道人……是个女的。”封玲珑的声音将季江南从思绪中唤醒,顺着封玲珑的话往楼下看去。
他们坐的位置在茶楼靠窗,从窗口望下去,是长长的街道,青石板路被踩踏得光滑,路两边是零散的摊贩,三个道人打扮的年轻人在人群中尤为惹人注目,三名道人都很年轻,穿一身青蓝交领道袍,挽着道髻,手持拂尘,颇有些出尘之气。
路过的行人和两旁的商贩都恭恭敬敬的行礼,由此能看出,在这里,道人的地位确实很高。
但季江南看向的是走在中间的一名道人,比起其他两人,这个人要显得纤瘦一些,个头也矮一些,小脸大眼,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手持拂尘跟着两人一路前行。
季江南目光一凝,这确实是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他认识,当初在汴京,他见过这个姑娘不止一次,这正是当日跟在陆皓尘身边的少女,也就是谭九口中的妹妹!
她怎么会在这里?谭九到处找她,就没来过小凉城吗?季江南感觉隐约抓到了什么,站起身来,低声道:“我们走!”
封玲珑见季江南神色严肃,也立刻站起身来,二人结了茶钱,出了茶楼后,不远不近的跟在三人身后。
“有什么问题吗?”封玲珑小声问道。
季江南扫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三个道人,轻声道:“还记得谭九说他在找妹妹吗?”
封玲珑恍然:“她就是谭九的妹妹?”
季江南点头:“如果谭九没撒谎的话,那女子就是他妹妹。”
“妹妹就在眼皮子底下,谭九居然没找到?”封玲珑讶然。
季江南微微点头:“这就是我觉得不对的地方。”语罢将他之前的猜测和陆皓尘的处境说了一遍。
封玲珑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道:“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季江南闻言转过头来:“你说。”
封玲珑面色有些难为情:“你听说过,炉鼎吗?”
季江南闻言一愣,旋即脸色一变:“那个姑娘是炉鼎之体?”
封玲珑脸色也有些难看:“我的蛊虫感应一般不会出错,炉鼎之法已经消失多年,若不是刚刚距离靠近,我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季江南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炉鼎,本身只是指炼丹所用的丹炉,但自从多年前净土宗问世之后,这个词就变成了一些体质特殊的女子称呼。净土宗脱胎与佛门,后期逐渐与佛门宗旨背道而驰,武道一途讲究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向前,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从微末做起,包括到现在,各类捷径也比比皆是,但这些捷径一般有悖天道,也有一些伤害不是很大的方法留存下来,这些方法被人称之为秘法,指可以短暂的提升一个人的实力,但提升过后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衰弱期。
这样的秘法不少门派世家都有,根据提升实力的多少和对使用者的伤害程度不同,也和功法秘籍一样,分好与劣,比如沈云川当日一击重创秋娘子,所用的就是出自无逍宫的秘法,季江南自己所修习的归剑诀,也带有一部分类似秘法的增幅作用,这些秘法虽对人体有所损伤,但伤害不大,还在众人所接受的范围。
而除开这些秘法之外,也有更猛烈的增幅方式,比如药王谷所研制的第一批脉冲丹,又比如说,封玲珑说的炉鼎。
武者的武道之途,除了勤奋以外,天赋也至关重要,人的体质千奇百怪,其中就有一类人,天生天赋绝佳,但丹田十分脆弱,这类人习武速度是旁人的数倍,但永远只能在凝虚境之下徘徊,一旦丹田储气道丹心九劫,脆弱的丹田就会破碎,浑身经脉寸断,死状极其惨烈。
故而这类人虽天赋极好,但却是最不适合习武之人,一旦踏上武道之途,因体质的原因修习速度飞快,根本不是自身所能控制。
但净土宗曾经出过一个人物,以十九岁的年纪踏足宗师之境,一度在江湖上引起骚动,如此天纵之资,世所罕见,净土宗也因此得以扬名,正一朝得名江湖,风头无两之时,有人透露出那人的修为根本不是自己的,他在净土宗内囚禁数名天赋极高却丹田脆弱之人,逼他们修习武道,又在他们丹田破碎之前强行以秘法将他们的修为尽数吸收,被吸尽修为的人,筋骨寸断,死前犹受凌迟之苦,比丹田破碎的死状更惨烈十倍。
那个十九岁的宗师,根本不是自己修习出来的,而是强行掠夺他人修习成果来加诸己身,硬生生把修为堆到宗师境。而这些给他提供修为的人,被他称之为炉鼎,以身为炉鼎,养修为以奉献。
众人皆惊,净土宗自知事情闹大无法收场,先一步将那位十九岁的宗师当众处死,并以失火为由将他住过的地方焚烧一空,即便有人有心查证,也已经把所有证人证据处理得干干净净,普陀寺曾想细查,奈何净土宗做的太干净,完全没有把柄可抓,直到多年后收李三度入门,因药人之祸被灭门,此后,净土宗就从江湖上消失了,几年后,净土宗一支偏远分支在中域落脚,以化生门为名,在明东流步入宗师之境后,才再次出现在江湖中。
炉鼎之术有干天合,为众人唾弃,而且吸纳他人修为为己用,需要特殊的功法,净土宗当年为绝后患,将与那名少年宗师有关的所有痕迹全部销毁,那份功法应该也被一起处理。之后的几年里不是没有人动过炉鼎之术的念头,只苦于无法吸收,多番尝试无果之后,也没人再去尝试了。
如今在这里见到一个炉鼎之体,还是已经开始学武的炉鼎之体,再结合信阳府尹怪异的行为,实在很难让人难不去猜想。
炉鼎之体一旦开始习武,就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言,唯一的下场就是因丹田破碎而惨死。
惹得陆皓尘当街杀人,而在有聂谦出面的情况下,信阳府尹依旧不依不饶非要置他于死地,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求仙问道的信阳府尹,在偷偷修习炉鼎之术,为避免消息外漏,才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至于这个谭姑娘为什么不去找哥哥反而跟这些术士混在一起,原因不明。
若季江南的猜测是对的,那这些术士,多半和明东流有关,那个为了修长生之术把自己炼得神志不清的疯子,而有关炉鼎之术的功法,化生门作为净土宗的分支,留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也不是难事。
陆皓尘为起死回生之术来到蜀中,也是因明东流而起。
所有消息似乎串联到了一起,季江南隐隐觉得,他很快就能摸清楚这一切,明东流那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逼死陆皓尘,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季江南眼中厉色一闪,明东流,早就该死了。
三名道人顺着主街往南城方向走去,随着日头升高,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拥挤之间,三人的身影被淹没在人群中。季江南正欲挤上前去,封玲珑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无妨,我有办法找到他们。”
封玲珑抬起手来,一只碧绿色的小虫在她手心安静的趴着,头上长着一对细长的触角,在她手心靠左的位置不停的轻敲,季江南眉头一挑,即便他已经见过封玲珑身上不少奇奇怪怪的蛊虫,但还是觉得新奇,封玲珑伸出一只手指轻轻逗弄了一下小虫,小虫的触角顿时欢快的摇了起来。
“有小青带路,不愁找不到他们,”封玲珑笑道。
“你何时下的蛊?”季江南奇道。
封玲珑下巴一仰,眨了眨眼:“你在茶楼上看见她变脸的时候。”
“从你看见她的时候脸色就一直不好看,我以为……”封玲珑低下头,偷眼去瞄季江南的表情,“其实我很小气的,我都想好了,要是……我就把你打晕了抢回寨子里去,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把你抢回去的。”
季江南讶然,失笑道:“想看就抬头看,不用偷偷摸摸的,其实我也很小气,不止小气还心胸狭窄,装你一个就够了,可没有多余的位置。”
封玲珑闻言立刻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左颊梨涡浅浅,高兴的拉起季江南往另一侧的巷道走起:“我们快点去追他们!小绿会告诉我最准确的方向,可比走大路要快得多!”
看着封玲珑欢快的背影,季江南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听多了封玲珑大胆的情话,他的脸皮好像也越来越厚了,先前还会觉得脸烧,现在就剩愉悦了,甚至还有点得意是什么情况?至少在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避讳的说情话这种事,他之前可是连想都没想过。
好吧,其实……也挺好。季江南如是想道。
远处的一处街口,道人打扮的女子转头看了一眼,疑惑的回过头来。
“怎么了?”一旁的道人问道。
“没什么。”女子摇头,可能是她想多了,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那快走吧,不能让翡羽真人等着我们。”道人道。
“嗯。”女子低头应道,抬起头来,眼中尽是迷茫,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乾师兄说翡羽真人能帮她记起一些事情,但是她根本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出的家,什么时候入的道,但他们都叫她师妹,可能——她真的是个女冠吧!
街边一处高楼里,一名青年靠在柱子上,像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大张着嘴巴打了个呵欠,看着三名道人走远,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
“徐书生!好了没有!让你上去题个对联半天下不来!不想要钱了是不是?题完赶紧滚下来!”楼下有人大声喝骂。
青年连忙收起旁边的笔墨往背篓里一丢,也扯着嗓子吆喝一声:“要的要的!小生马上下来!”
青年转身顺着楼梯下去了,午时,秋阳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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