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山商会汴京分会,拍卖场。
南市的整条街面上都闹哄哄的,挎着篮子的小贩叫卖声罗伊不绝,商铺门口亮起灯笼,茶馆里小二勤快的端着托盘跑来跑去,老板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拿着一把大蒲扇,不时的往门外张望。
小茶馆的斜对面,就是灯火通明的奎山商会。比起奎山城总部,汴京分会装横更显富贵,四面垂灯,雕窗红栏,门口两只石狮,威武不凡。
拍卖场在商会旁边单独的一栋楼,楼体仿照群英楼,是一座圆形的围楼,同样分五层,越往上的位置越贵。拍卖场不常开启,开启时多半有重宝将出,上一次开拍卖场,为的是拍卖一尊产自南疆的白玉观音像,没有丝毫人工雕琢,由天地自然生成,没有一丝杂色,美轮美奂,最奇特的就是在阳光下,观音像的后脑会出现一圈光晕,仿佛玉像活过来了一样。
白玉观音像是一支商队从南疆高价购回,放在奎山商会“”寄卖,汴京本身就有着许多神佛传说,从归雁湖畔的伏羲庙,到城外的观音洞,致使当地大部分百姓对神佛存有一份独特的敬畏之心,白玉观音“”像在拍卖场亮相的一瞬,众人皆惊,最后被一位勋贵以三百万两白银的高价拍得,之后将这尊观音像送往锦州宝华寺供奉,不少人为一睹观音像真容前往宝华寺,之后宝华寺香火鼎盛,越发为观音像增添了几分信仰色彩。
自白玉观音像惊艳一时之后,拍卖场关闭了很长时间,就算后来偶有开启,也没有什么特别惹眼的宝物,而这一次拍卖场再度开启,比之前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汴京商会的拍卖场从来都是半夜开启,一直未曾改变,至于珠宝商人口中的灯下不观色,奎山商会从来不做理会,总之就是半夜开启,你爱来不来。纵然这样的规定会有一定的危险,出了拍卖场就被截胡的也不在少数,但这些并不在奎山商会的考虑范围。
拍卖场已经亮灯,稍后就会开始。茶馆里也不冷清,依旧有不少客人坐在里面,有人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茶,愤愤的将茶碗往桌上一放,骂道:“什么狗屁拍卖场!呸!进门就要交二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就是!还什么东西都没看着就要白白掏银子出来,我看这八成就是个噱头,都不敢给大伙儿看看,这些商人没一个好东西!”有人立马附和。
“但要真是浮屠秘库残图,确实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千机匣,这得赌运气,要运气好了,这点小钱自然不在话下,但若那盒子里根本不是,那岂不是成了冤大头?”又有人说,“我觉得吧,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此话一出,不少人被吸引过来,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你倒是说说,有些什么文章?”
那人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走商的,走南闯北见过的事儿多了,就这件事儿来说吧,成与不成各占一半,但你们想啊,如果这里面真的是浮屠秘库残图,朝廷怎么可能会任由其流落在外?这可是前朝的宝藏!可我看这附近也没有六扇门的人,很可能这匣子里就不是什么秘库残图!多半是唬人的!”
众人哗然。正当众人觉得说的在理时,有人嗤笑一声开口:“我看你不仅蠢,而且还瞎!六扇门的人如果不想让你发现,你长一千双眼睛都没用!南市前些日子才闹了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那贼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六扇门的要是大张旗鼓的来了,反而容易造成恐慌。再说了,买卖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双方自愿的,你愿意掏钱,就算买了个空盒子也不关人家的事,横竖是你自愿的!又没人逼你!舍不得掏入场费就直说!少在这里瞎扯!”
那人涨红了脸:“这是六扇门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儿他们要负责的!怎么说也应当是正式出来才对!”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围观的人也了摇头坐了回去,那人正不解,方才出声的人又说了:“照这么说,你家孩子不吃奶了是不是也要找六扇门的责任?你当六扇门是普通的衙门什么鸡毛蒜皮都得去管一管?我敢打赌,子时一过,除南市以外的所有坊市通道会暂时封锁,直到天明,今晚的江湖人打死打残多少他们都不会管,他们只负责缉拿要犯,就连封锁通道那也是骁羽卫的事情,就你这样还走南闯北?别说出来丢人现眼!”
那人被说得哑口无言,又觉得脸上臊得慌,匆忙给了茶钱起身就走,身后又是一顿哄笑。
拍卖场内,四楼,季江南看着下方坐得满满当当的位置,对着方唯玉竖起大拇指,比起武道,他果然更适合做个商人,这厮下手相当狠,初始价为就定在一百万两,照这种情形来看,这只盒子叫价到最后,很可能叫破一千万两。
要知道,户部尚书徐开与天理会勾结的这几年,所得总共也不过四百多万两,因此还气得晋皇大发雷霆,朝廷连续赈灾,固边防,开河道,国库穷得底儿掉,商户却一个比一个富有,方唯玉把底价定得这么高,也引得许多人趋之若鹜。要不是拍卖场内座位有限,单收入场费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你把底价抬这么高,又搞得大张旗鼓,就不怕引人非议?”季江南问道。
方唯玉折扇一摇,微笑开口:“自古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我从商以来,受过的非议还少?嘴长在人家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木秀于林,你一次敛财这么多,恐怕之后的日子不太好过。”季江南道。
方唯玉哈哈一笑,冲季江南挤了挤眼睛:“本人虽是商人,但商人亦有大义,本次千机匣拍卖所得,会由奎山商会购置棉花布匹,为我朝戍边将士缝制冬袄二十万件,采购粮食七千石,今年冬至之前,一定将物资送往靖南五羊关,绝不让我朝将士寒衣无着,冷食入腹。”
季江南笑问:“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你舍得?”
“有何舍不得?”方唯玉折扇轻扇,“有舍才有得,而且,这笔买卖绝对很划算。”
“还好你是个商人,你如果在朝为官,这样大肆收买人心,你有十个头都不够砍。”季江南轻叹。
方唯玉心情不错,摇头笑道:“我是个俗人,只对万恶的金钱感兴趣,也对亏世人对商人看不起,就算我再怎么运作他们也不会认为我是威胁,因为我的名声再好,也改变不了我是一个充满铜臭的商人,我没什么好怕的。”
“照这样下去,你应该很快就能回奎山城了。”季江南将目光转向下方的拍卖台。
“是啊,很快。”方唯玉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