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分会主事人贾金昇在六扇门呆了两天两夜后被放了回来,南市的投毒一事因江南五族的伏诛彻底查清原委,江南五族的伏诛也再一次让六扇门雷厉风行的办事速度得到验证,一日不到的时间,在江南一带根深蒂固百年之久的五族被连根拔起,除本家人员之外,牵连者数百人,皆尽进了六扇门的大牢,能否活着出来,就看造化了。
而奎山商会作为受害方,贾金昇虽然留了条命,但进了六扇门的大牢,免不得受几分皮肉之苦,方唯玉再次见到放出来的贾金昇时,差点没认出这个脸肿成猪头的胖子,贾金昇本来就胖,这会儿仿佛又肿了一圈,脸上的五官都挤到一起,越发没个人形了。
重见天日的贾金昇对着方唯玉就是一顿涕泪横流的哭诉,一边哭一边滔滔不绝的表达他对城主大人的感激之情,虽然方唯玉不认为贾金昇被放出来是因为他的面子,但他并不打算去纠正,只微笑着好言安慰,越发让贾金昇感动不已,嚎啕大哭。
等把贾金昇安抚下来之后,方唯玉只觉得他脸上的肌肉都笑得在抽搐了。南市一事中奎山商会死了些人,但不算多,因为当日正值商会休业,而贾金昇之所以没死,是因为这厮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出脾气来了,吃的都是庆丰楼的招牌菜,喝的都是城外小商山的山泉水,得使两个人走上好几里路给他每天打最新鲜的水回来,秋娘子的毒都下在水井里,这厮一没喝南市的水,二没吃南市的东西,所以其他人都着了道,就他啥事儿没有。
大难不死的贾金昇越发惜命,自家的水井都不喝了,只管找人每天去挑干净的山泉水回来用,也不愿意去商会,任凭方唯玉各种威逼利诱,这死胖子就裹着被子窝在屋子里不出来,麻溜儿的把汴京分会所有的事务全部交给方唯玉,连主事印鉴也交了出来,等同彻底退出汴京分会,由方唯玉全权掌控。
方唯玉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哭笑不得,这死胖子滑溜得很,早在他进汴京之前,对奎山城的变故早已悉知,若不是苏有容压制,现在谁是主事者还说不准,但凡能担任一方分会主事的,都是圆滑机灵之辈,这厮现在不敢耍什么花样,又惧怕黄泉天的手段,与其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倒不如干脆点将主事权交出来,无论方唯玉能不能翻盘,他都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虽说不比分会主事油水来得多,但至少能保身家性命无虞。
不过也好,贾金昇将汴京分会让出,之后他的运作也省去不少麻烦。
交接完毕之后,方唯玉着手安排千机匣的拍卖,虽说这东西真假还需鉴定,但这普天之下最不缺的就是赌徒,总有人愿意赌一把,堵这盒子里当真有一场泼天富贵,至于如何运作,那是他的强项,比武论剑他不如人,但论起商人手段,他自傲可为大晋第一人。
送走方唯玉之后,季江南出门沿路去找广清,广清虽然令人讨厌,但若他当真死在汴京,那就有些麻烦了,千机匣交给方唯玉,相信他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消息扩散开,行商一道,无人出其左右。
沈云川一路溜溜达达的跟着,他很好奇季江南要去哪儿,又很恶趣味的期待他去找李疏桐来一场对峙,讨论一下李疏桐这个狠心的女人为何伤了他的心等等。
可他跟着走了好大一截,发现季江南根本没有去宸王府找李疏桐的打算,甚至就是带着他在城里绕圈子,自觉被耍了的沈云川很不满,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是打算用散步来排解愤怒吗?”
季江南停下脚步,仿佛才发现他一样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沈云川眉毛一立,几步冲上前问道:“你这反应不正常啊!你现在不应该去找那位伤了你心的姑娘去质问一下为何欺骗了你的感情吗?你不觉得愤怒吗?你就没有心碎了一地的感觉吗?”
沈云川捂着胸口做心痛状,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充满期待。
季江南伸手按了按眉心,忍了几忍没忍住,终于脱口而出:“这关你屁事啊?!你是不是太闲了?”
“当然关我的事!”沈云川立马振振有词的开口,“你理解那种在戏园子里坐了半天就是不开场的感觉吗?”
季江南额头青筋暴跳,一言不发,转身就是一脚。
沈云川无比灵活的躲开一脚,依旧瞪着闪闪发亮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季江南扶额,这家伙到底是多恶趣味,这是多希望他去宸王府大闹一场,若当真闹起来了,这厮指不定一边嗑瓜子一边拍手叫好。
话说回来,季江南看向宸王府的方向,握剑的手紧了紧,收回目光大步流星的继续走。
有些事现在不是时候,横竖他被人利用也不止一次了,但这一次又不一样,他虽然愤怒,也确实有些伤心,但并不打算去见李疏桐,他不想去问也无从去问,他与李疏桐之间本来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心软,到此为止了。
沈云川不无失望的叹了口气,没戏看了。这小子越发像个小老头了,之前的季江南喜怒形于色,从来不屑掩饰,现在倒开始看不透他了。
季江南在城里找到天黑,依旧没有见到广清,倒是在一处包子摊前看到了前日在小崇山见到的穷酸书生徐子易。小崇山那日着实蹊跷,而这个书生也着实古怪,看清人的季江南立刻上前一把把徐子易给揪了出来。
徐子易正在帮卖包子的小贩收摊,昨日他的衣服被人划了,兜里的铜钱一个不剩的全丢了,还好这包子铺的老板好心给了他几个包子,他很感激,身为读书人,又怎能无功受禄?于是今日一大早就来帮包子铺老板帮忙,老板也没拒绝,他也得了一顿午饭,眼见天黑了,他就帮着老板一起把摊子收了,寻思着差不多明日就出城去,否则时间赶不上了,正想着就被人揪着领子揪了出来,定睛一看,顿时亡魂皆冒,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包子铺的老板刚刚把桌子收好,就听见书生一声嚎哭,转头就看见一名带剑的少年,一把揪着书生的领子,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少侠!少侠息怒!这小子就是一个穷书生,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老板大急,连忙上前,又见那少年满面寒霜,不敢靠太近,只站在靠后一点的位置说道。
季江南看了老板一眼,又看向徐子易,眼睛微微眯起:“你想好了?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徐子易越发害怕,声音都有些发颤,又唯恐声音小了对方听不见,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季江南挑眉,松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行了,你可以说了。”
这穷书生虽然有些来头,但对他没有恶意,这点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当日这穷书生一套独特的手法轻而易举的解了赵菱的毒,若他不是黄泉天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徐子易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偷偷摸摸的看了季江南一眼,才刚有些犹豫,就见对方立起来的眉眼,立马开口:“我说我说,我……我是泥菩萨。”
“泥菩萨?”季江南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眉头皱起。
见季江南皱眉,徐子易又哭了:“大侠!大侠!小可此次真的只为乡试,绝对没有别的念想!求大侠饶过小可一回!小可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大恩!”
季江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哭的人,一眼不和就哗哗掉眼泪,一个大男人趴在地上哭得可怜兮兮,街边路过的行人目光已经开始诡异,看季江南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禽兽。
季江南一瞬脸黑,这种恶霸欺负弱质书生的画面着实诡异,为了避免别人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季江南再次上前又是一把揪着领子拎了起来,拖着往外走。
泥菩萨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沈云川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