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思索间,巨瀑般冲下的无面人已堆得如山丘一般,只有少量的幸运儿没有叠压其中,飞溅开来,跌落翻滚在下方。
它们翻身立起,犹如机器,稍不犹豫踌躇的提步纵身,向踏得大地震颤的牛羊怪群冲去。
不可阻挡的洪流即将与山间小溪激撞时,掀起呼啸狂风的巨虎猛然一纵,跃过下方诸怪,跃过数十米距离,瞬间撞入无面人堆叠的山丘,巨大虎爪挥出。
噼里啪啦脆响,其中夹杂着划破铁皮般的尖厉锵响,虎爪寒光过处,铜皮铁骨的无面人皆尽断成数截。
被虎掌拍中的则远远飞了出去,直似飞鸟,迅速由近至远,由大到小,消失在阵法荧光之中。
牛羊阵前的无面骨也被一冲而散,坚硬骨骼折断的声音,皮囊被踏穿的声音,还有牛吼羊叫声混杂齐响。
六头鸟飞至高处,一直紧闭的五双眼睛睁开,巨大身躯上忽得燃起黑色的火焰,如烟如雾。
再扇翅,它一头扎入仍在飞流直下的瀑布当中。
瀑布被截断近半,黑火没有燃烧的功效,却在无情吸取着生命,力量和养分,吸取着所有有益的东西。
被笼罩于其中的无面人快缩干瘪收缩,变得像脱水的蔬菜,然后落在它背上,或是被扇动的双翅扫中,砰然碎开。
地面上传来轰隆巨响,老牛直撞入无面人堆叠而成的山丘,蛮横不讲道理的使山丘变为骤然绽放的花朵,长角上精光乱射,四散如花的一具具坚韧骨肉被轻易切开。
碎肉漫天撒落,无面人转眼间损失近半,似乎不堪一击。
这时,六头鸟忽然厉声尖鸣,翻滚着从瀑布中飞出,径直坠向下方。
它背上,半伏着一个浑身乌黑体型高大的无面人,眼中红光格外明亮,其一手紧握鸟羽,一手如刀疯狂插下,击出锵锵脆响将下方嘈杂声音都压下。
“砰”
六头鸟翻身砸落地面,巨大的冲击力难以消尽,在地面砸出大坑后又将它弹了起来。
双翅疾扇,激得地上骸骨乱飞,可刚砸出的坑中黑影忽闪,近乎三米高的无面人又猛向它背上冲去。
老牛哞叫声震动四野,巨虎挟风窜至,闪着红光的利爪嗤的一声划过,仿佛空间都被划开。
火星自无面人身躯上迸溅出来,随之留下三道深痕,然后在不可阻挡的巨大力量推动从六头鸟上方飞过,高高飞向远处。
巨虎直盯盯望着飞远的对手,见其在空中挥舞着双臂,显然没有受到重创,心中疑惑不解,不由发出小狗般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几片巨大的黑羽从它眼前荡过,上面染着鲜红的血,血中升腾起丝丝缕缕的黑雾。
它望向上方,见奇异古怪的瀑布仍在不断泻下,当中混杂着越来越多的高大身影。
听到六头鸟的那一声厉鸣,陆离就知道这场群架未必稳赢,那么自己拖家带口的浮着六人,处境可谓十分危险。
“情况危急,快将他们唤醒。”他跺了跺脚道。
大阵高冷的不置一言,红光托着两颗灰色的符文石飞至,当啷当啷扔在他脚下。
陆离知道,这是曾经属于洛清雷与方脸男的符文石,一雷一磁。
大阵外虎啸连连,老牛怒吼,怪鸟鸣叫,与无穷无尽的无面人战在一处,大地的震颤,骸骨断肢鲜血飞腾。
陆离看一眼紫石,抱紧谢飞燕与文秀君,将其余人浮起:
“至少可以送我离开吧,传送阵什么的,或是辛苦一下大鸟,我不介意骑鸟,骑牛骑虎亦可。”
大阵沉默,嗡得震颤。
是几个无面人冲入符阵范围,在骤然一震中化为灰烬,被轻风卷着飘向阵外。
一只独角牛的身躯上爬满无面人,蹦跃狂奔入阵内。
大阵再次颤动,干枯精瘦的无面人化灰,那牛却无妨,蹦跶着向前跑出不远,停步转身后犹豫了一下,溜达着往一旁走去,显然不愿再冲入杀戮的狂潮里。
但没有走出几步,大阵忽然又震,那牛也化灰,无声消散了。
大阵简单严厉,但在阵中似乎极为安全,倒无须担心无面人的手刀。
仿佛感应他所想,大阵声音传出:“大阵之力已寥寥无几,预言之人的到来,即欲示着符阵的崩灭。”
不经历风雨,果然难以见到彩虹,陆离意识到巨大的危险即将来临,而且这一次非生即死,并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么……
他将脚下两颗符文石浮起,也不分辨何者为雷,哪个是磁,分别送向柳双刀与胖子沈鹏。
大阵让身旁几人全部陷入僵直之中,必定有其含义,必然是算到了什么。
或许是逼他舍弃几人自己逃生,只为让他变得无情,或许是种考验,以印证他是否预言中的那个人。
其中缘由他可能永远都猜不透,但生死面前,他只能优先考虑怎么能活下去,符文石便成了最大的希望。
两颗符文石的能量被吸取,化成粉末飘落。
他又将盒中唯一一块灰色符文石牵引出来,将谢飞燕轻轻放在身边。
符文石向她飘去,他心里生出忐忑感觉,生怕她自此变成一个怪物——虽然不大可能,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
于是符文石停在空中,他看看文秀君,忍不住笑了笑,又看向司空战……
头顶上,恨不得他血如泉涌的小蛇终于将最后一滴血舔尽,张嘴发出一声轻响,仿佛在打嗝。
陆离眼睛一亮,伸手把它抓了下来,向眼前的符文石送去。
小白蛇大约是喝饱了血,心情上佳,自行弹出,身躯一卷便缠在符文石上。
灰白石头没有任何变化,小蛇雪白的躯体却变成了绿色,绿木虚影在它光滑的鳞片显化。
没想到白蛇还有这种功能,他啧啧赞叹一声,拍拍肩膀将其招回,又伸手将谢飞燕的几根散乱秀发拨回耳后。
符文石触到她的身体,闪出一丝绿色的光,消散了。
而盘在肩头的小蛇忽然发觉了什么,左右晃晃脑袋,嗖的一声钻进他怀里,用小小的脑袋敲打起了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