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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土地将计缘当成了路过的普通人,计缘就也不说破,沿着河边慢悠悠走着,如同一个欣赏风景的雅士,只不过眼神的余光依然注视着这土地公的动向。
看着土地比常人老头更佝偻矮小的样子,虽然有人(身shēn)的模样,但八成不是人死后修成鬼神的那种土地。
往往土中生灵的有几类精怪,(身shēn)形总是趋于这种样子,据计缘所知,土地公中至少有三成以上是这几类精怪修成。
前头的土地公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被一个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人跟着。
一直沿着河边走,见到河水中有墨污流过,土地公就用长长的拐杖往水中一挑,带起一条溪流,随后抓到手中凑近看看又闻闻,甚至还点了点放进嘴里尝了尝。
“不对啊,没气味了,难道不是这?我又找错了?”
土地公将手中的一捧水往河中一洒,随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沿着河流上游走。
这样子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计缘也有些好奇了,他倒也想过有没有可能寻找的目标和自己相同,若真是一致目标,计缘也不急着找到那些字了,得看看是什么事端让土地这般寻找。
这土地公虽然(身shēn)形矮小,但是动作其实真不慢,毕竟是勾连地脉的土地神,踩在自家管辖的土地上速度是非常快的。
偶尔会直接消失在土中,然后在老远处显现(身shēn)形后东看看西探探,若非计缘也是个能人,寻常人绝对跟丢。
大约半刻钟之后,土地公在周围绕了一个极大的圈子,巡视过多处沿途土地,随后到达了一个依水而建造的大作坊处。
到了这里,空气中的墨香为浓郁了不少,作坊边上的河水也时不时就会呈现半黑的状态,显然这是一个生产“源墨”的作坊。
源墨是廷梁国墨源县的招牌宝贝,计缘就知道一块正宗的“源墨”能在大贞卖上高价,文人雅士趋之若鹜的想要拥有,并不是人人都能买得到的。
这主要也是因为大贞和廷梁国虽有国境接壤,但隔着延绵的廷秋山,而廷秋山不但山势险峻山路崎岖,更是毒虫猛兽无数,通路极为困难,反而是从祖越国借道转向廷梁国还更安稳些。
大贞和廷梁国外交关系虽然不错,但通商如此艰难,以至于“源墨”一墨难求,在大贞境内价值连城,一块上等品质的源墨可比肩同等重量的白银,是一等一的文士奢侈品。
当然了,大贞宁安县精细华美的木雕沉漆文贡物件,一样在别国极为值钱,而且是越老的物件越受追捧。
比如计缘当初的那个黄花木笔筒,是正宗宁安县老匠人出手做的,当年两百多文,如今这样的二十年老笔筒,现在放在廷梁国天宝国这等地方,也能卖上天价。
这样的念头也就是在计缘脑海中一闪而逝,主要是看到了这源墨的生产地,作为一个也喜欢挥笔弄墨的人,也会有些心痒。
‘既然到了墨源县,若是合适,倒也要弄几块源墨来使使。’
类似宁安县的案头清供,墨源县的源墨,都是精心制作的东西,其中的上品都倾注了制作者的精气神,有一种虔诚的精神在里头,至少在计缘看来是这样的。
这种东西,落在计缘手中,同样会认可它的价值,甚至使用时还能引出那一份特殊的玄妙。
作坊那边声响不断,显然正在从事墨条墨锭的生产制作,土地公到了这之后也慢了下来。
整个作坊大约有大大小小十几间屋子,以及前后大片的空地,制墨工搬原料的搬原料,换工具的换工具,进进出出在作坊范围内忙得(热rè)火朝天。
土地公没去那些人多的地方,而是绕着作坊转悠几圈之后,到达一间非常大的屋子外,盯着门前的位置细看了许久。
“呵呵,看来今天能有点进展了。”
伸手往视线的焦点位置一抹,从门上摸下来一点墨迹,放在鼻前嗅了嗅,土地公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计缘这会也已经到了附近,依然只是远远的看着。
凭借超常的听力,计缘知晓土地公所停留的那间大大的屋子,其实里头并没有工人在忙碌,像这样比较大,但是没人在里头的屋子有好几间。
这屋子屋顶特别厚,外头也有很多厚厚的草席帘子和木板层,就连大门上还照着两(床chuáng)旧棉被,光看着就给人一种屋子非常“暖和”的感觉。
土地公习惯(性xìng)的左右看了看,随后拐杖往地上杵了两下,(身shēn)形就化为一缕青烟遁入地下,就这样子,计缘估计他绝不是走了,而是进屋了。
既然如此,计缘索(性xìng)也几步跃过作坊外围,贴近到了那间屋子的外面,但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外面听着,同时法眼也已经睁大。
还没等听到什么,就有两个工人抬着着一个罩着布的木盒往这边走,盒中飘着一股好闻的墨香,显然是才成的源墨,并且品质不低的样子。
“你去开门,我抬着呢。”
“好!”
其中一个工人跑到这门前掀开棉被,打开插销,然后在“吱呀呀……”的枢转声中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这门一开,更浓郁的墨香就从屋内传了出来。
“走走,快晾上,放甲等架子。”
除了门口一点光,室内只有两个小窗口的窗户纸能投入一点光,显得很暗,两人几乎是摸着墙壁匆匆走入室内最深处。
随后一点点将木盒里的墨锭墨条取出来,放在架子上,很显然,这是一间专门用来晾墨的屋子。
源墨成型后需要晾干,对温度有极为严格的要求,更不能直照阳光暴晒,除了材料好,正是每一个环节精益求精才使得源殊为难得。
“咦?怎么少了这么多?”
“是啊!这个房室的甲等区,之前不是晾了至少两百余条上品墨锭么,怎么,感觉少了快一半?难道东家有人来取过货了?”
一人疑惑中甚至有些惊慌,要是丢了可是大损失,东家准会大发雷霆的。
“这,这我也不清楚啊,可,可这边的墨还没完全晾好,就是晾好了也还得挫边,洗水和填金呀!”
“糟了,听说县中最近有不少墨坊遭窃,贼人就偷上等的墨锭,难不成我们这也糟了贼?”
“啊?这!可是半个时辰前我们才来过这,那会也没少啊,墨坊这么多人在,没见着谁进来呢,而且坊中不是有江湖高手坐镇嘛……”
“此事咱做不了主,快去通知东家!”
“走走走……”
两个制墨工心怀忐忑的匆匆出了屋,朝着墨坊前头的屋舍跑去,而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土地公的(身shēn)影也从室内地板中升烟而起。
土地公抓着拐杖,佝偻的(身shēn)影抬起头扫视四周。
“哼哼!尔等小毛贼定在此处,洗偷墨锭也定是什么小精怪,还不快给本土地现(身shēn)就擒,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本土地还会从轻发落!”
土地公叫唤了一声见没动静,冷笑一下,拐杖轻轻往地上一砸。
“咚……”
声响传遍屋内,随着声音传播的还有一道淡淡的黄光闪过。
一下子,就连在屋外的计缘都感觉的整间屋子“厚重”了不少,在法眼中,屋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土黄,似乎如同大地一般坚实。
土地的质问声在屋内回((荡dàng)dàng),但就是没有任何其他声响传出来,但此刻即便土地根本没察觉到什么异常气息,通过之前两个制墨工的话也断定了这里有问题。
“小毛贼,再不出来,本土地就一把火烧了这间屋子,我看你们能不能承受得住烈火焚(身shēn)!”
这话一落便有了奇效,立刻有“咿咿呀呀”的一阵吵闹声从屋子的各个角落传出,其中还有尖细的怒骂声朝着土地响起。
“你这小老头,你敢这么做,我们大老爷知道了一定打得你(身shēn)死道消魂飞魄散!”
“就是,你个死老头,就是一个小小土地,我们,我们不怕你!”
“对,不怕!”“不怕不怕!”
“是的是的,不怕!”“快放我们出去。”
“放我们出去,我们就不到大老爷面前告状!”
“可大老爷在哪呢?”“大老爷往北走的!”
“不对,是往西!”“不对,是往北!”
“咿咿呀呀……”“哇呀呀……”
一时间这屋子里吵吵闹闹乱成一锅粥……
土地公面色诧异,他以为只有一个或者至多两个精怪,没想到似乎是有一大群。
“哼!我不知道你们大老爷是谁,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不怕我,不过看来,你们是怕火的,再不束手就擒我就烧了你们!”
土地公冷哼一声,拐杖再次往地上“咚咚……”两声,一时间室内“隆隆隆隆…..”的震动起来,好似掀起一场地震,架子上的墨锭纷纷掉落地面,然后又没入地板中。
土地公很清楚这屋子不值钱,值钱的是这些源墨,只要墨锭在,烧了屋子,墨坊主人也没多大损失。。
“再不出来我可动手了。”
一朵火苗出现在土地公的拐杖上,使得室内的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顿时一静,随后就更加嘈杂,骂声叫声议论声吵翻了天,比菜市场还(热rè)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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