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奎山深处某处向阳的山坡上,有一个一丈余宽两丈余高的狭长山洞,内里显得十分宽阔,纵深约四五丈后洞径收窄斜着向下,一直连通一条地下河。
此刻在山洞中,有一只魁梧的猛虎正缩在软草铺就的巢(穴xue)上,这会感觉到头上有些痒痒,猛虎伸出爪子想挠却又顿在空中。
犹豫了十几个呼吸,实在是奇痒难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于是小心的收了利爪,只以(肉rou)垫摩擦脑门。
正舒服着呢,突然感觉爪下一滑,猛虎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握紧爪子伸到眼前一看,果然爪子上抓着一大团黄黑相间的毛发,其上还流动这一丝丝灵光,但也不能摆脱它已经脱落的事实。
“哎……早知道就用爪子扣着挠痒了……”
陆山君满面忧愁,看着自己这又一蓬脱落的毛发,可以想象头顶上这会绝对斑秃了不小的一块。
山洞后侧有钟(乳rǔ)上滴落的小水潭,可以充当镜子用,但陆山君可不敢去照。
望了望自己的(身shēn)后,如同钢鞭一般的长尾上,也显得斑斑驳驳的,好一处位置都露了皮(肉rou)。
“哎……”
又叹了口气,陆山君将爪子上的这一蓬毛发小心的送到嘴边,然后张嘴吞了下去。
之前脱落的毛发也是如此,全都收入了腹中保存,自修行有一定成就之后,这一(身shēn)毛就没换过,跟随了陆山君一百几十年,现在眼看它们都掉下来,心中分外惆怅。
“陆山君……陆山君……”
胡云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让趴在洞中的猛虎精神一振,但听到对方脚步声快速接近,又赶紧大吼一声。
“吼……停下!不准进我洞窟中来,就在外头说话好了!”
陆山君平常都学着先生威严时候的样子教育赤狐,这会(身shēn)上斑斑驳驳和癞子虎一样,真就没脸见这狐狸。
在陆山君看来,他已经入得计先生门下,胡云虽然(性xìng)子稚气未脱但也已经越来越稳重,迟早也是能有建树的,他们这算是将来都要长生不老的妖怪。
如今这般模样让先生看到倒是无所谓,可让胡云看了去,那还不得被对方笑个千百年啊。
胡云脖子下面夹着一张纸,兴冲冲的从山上跑来,原本打算冲进山洞,听到虎啸声赶忙停在了洞外。
狐狸其实也已经有(挺tǐng)长一段时间没见着陆山君现在的样子了,虽然很好奇所谓的“掉毛”掉得怎么样,但还是更十分怕陆山君。
“师,呃,先生醒了么,有让你带话吗?”
陆山君威严的声音从山洞中传来,带着一股轻微的呼啸之风,将洞口的一些树叶枯草等物吹得在“沙沙”声中飞远。
赤狐闻言伸出爪子将脖子下夹着的纸拿起来,在手中甩了甩。
“有啊有啊,计先生说了,你现在的状况和一些水中得天独厚的精怪要化蛟前一样,属于脱胎换骨的变化呢,说不准以后你就不是老虎了,至少也不是寻常的老虎了。计先生让你不用过分在意,好好修行!”
山洞内的(阴yin)影之下,猛虎双目猛然爆出幽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先生教诲悟无上妙法,太好了……”
猛虎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激动,兴奋得不住低语,但这一激动,(身shēn)上痒痒的地方就又敏感起来。
不过此时陆山君已经不怕了,伸出爪子就是一顿狠挠,比起这些天担惊受怕又小心的样子,此时那真是挠得舒坦,令猛虎都忍不住想呻吟一番。
胡云抓着手中的宣纸,冲着太阳光瞧,又不时嗅嗅上面的墨香,之前回来的太急所以路上都没细看,这会可是好好研究了一下。
但他道行太低,除了错觉(性xìng)觉得这张纸“很重”之外,其他倒也没看出什么差别,甚至若岔开注意力,这份“重量”也会感觉不到。
自己研究得差不多了,胡云也就拿着纸冲着山洞又喊了一句。
“对了山君,计先生还有东西送给你,说是对你有帮助的,就是我手上的……”
“什么!?先生有礼物赠予我?吼~~~~”
猛烈的虎啸之中,一只斑驳巨虎带着无比的激动从洞中一跃而出,从赤狐头顶跃过后在山坡上落下。
“在哪里,先生赠予我的东西在哪?就是这个么,先生写得字?”
陆山君一眼就到了胡云两只爪子间的宣纸,其上“脱胎换骨”四个大字不时有流光闪过,浓郁的道蕴弥漫不散。
“这是先生写得字……好字,好字!脱胎换骨,脱胎换骨……”
猛虎小心翼翼的接近,随后前掌收起利爪,以(肉rou)垫轻轻托住纸张两侧,从胡云手中将法令接过来。
一入手,纸张上居然又显现出一行小字,内容为“缘赠予陆山君”。
字迹一显,陆山君立刻赶到从纸张上流出一股道蕴冲(身shēn),使得自(身shēn)精神一振,四肢百骸有筋骨舒展之感。
“先生送我东西了,胡云你看,这是先生送我的,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先生送我的!”
猛虎的笑声犹如啸声,带起一阵山风,更震动着四周山野花草树木颤动不已。
“呃……山君……你怎么变成,变成这样了……”
胡云目瞪口呆的望着陆山君,往(日rì)里威严的猛虎精,此时却斑秃了好多地方,脑门上和脸上更是都没多少毛了,活脱脱一只半秃毛的巨猫,这状态,简直比全秃还丑十倍。
猛虎笑声戛然而止。
原本兴奋无比的陆山君浑(身shēn)僵硬,低头看看呆在那边的胡云,细小的狐眼和滚圆的虎目眼神相对。
‘要不吃了他一绝后患吧?’
陆山君甚至恨恨得在一瞬间这样想过,体现在眼神中则是幽光大盛。
赤狐猛然间感到一阵恶寒袭来,(身shēn)子都抖了两下,急中生智得大喊。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绝对不会!啊……计先生的纸上有法力,把我的眼睛弄得好难受,有些看不清东西,刚刚就没看清!我,我先去山中修炼了!”
说完这几句,赤狐鼓动其全(身shēn)力量,纵跃间就离开了这一片山坡。
“哎……”
看着赤狐消失在林间,猛虎精叹了口气,随后看看手中捧着的字帖,心(情qíng)又再次灿烂起来,带着这字帖入了洞中。
诞生意识至今,这还是陆山君第一次收到能算是礼物的东西,并且还是敬重的师尊所赐,加上胡云所带来的话,足以抵消近期的一切焦虑。
在细细端详了许久之后,陆山君才将这张纸放置到石窟内一个凹陷的壁槽中,然后开始吐纳灵气修炼起来。
曾听闻有灵水族化蛟要经历数个或痛苦或漫长的阶段,陆山君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情qíng)况,但却一点都不慌,他背后可是站着师尊。
‘或许等我彻底脱胎换骨之(日rì),便是我化形成功之时!’
。。。
少了那份特殊香味的居安小阁在宁安县中显得更加不起眼,犹如一种特殊的道蕴气息流转,小阁总是显得更加宁静一些。
在胡云离开后没多久,小院的门难得又一次被敲响。
“咚咚咚……”
计缘抬头看看门的方向,亲自走到院门处打开门,外头站着的是老乞丐和小乞丐。
“鲁老先生和小游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计缘一边拱手致礼,一边询问了一句,然后伸手引向院内。
“请进吧!”
一脸郑重的小乞丐和笑呵呵的老乞丐一起向计缘回礼,然后走近了院中。
“俗话说得真好啊,正所谓大隐隐于市,用在计先生这里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老乞丐感慨一句,视线自然被院中这棵看似平常却神异非凡的大枣树所吸引,更是能看到隐藏在绿叶之后那星星点点赤红如火的枣果。
计缘摇了摇,将院门关好。
“别看了,我这院中枣树也是要修行的,没什么特别的事就不落果了。”
“我来了还不叫特别的事?”
老乞丐说了这么一句,见计缘又回到树下桌上写字,只能无奈笑笑。
“老乞丐去拜访过玉怀山了,他们也见过我与计先生的断头之交,提了一嘴就(套tào)到了您住在宁安县了。”
可以,果然症结在这呢,计缘心中如此念叨,手上却也不停。
“自京畿府法会断头后一别,老先生行踪不显,计某还以为已经出了大贞去了,不成想留在这呢?”
‘这不欠着你的人(情qíng)不还心里难受嘛!’
老乞丐心中嘀咕一句,口上却是哈哈着。
“这大贞一国之地,有玉怀圣境已属难得,通天江还蛰伏着真龙,更还隐着一尊真仙,老乞丐好奇得紧,也难怪天机阁那几个长须翁算得大贞之地气数大盛。”
计缘书写带着笑意,瞥了一眼老乞丐。
“好了,计某也不想你还什么人(情qíng),弄得和百姓欠人银两似得念念不忘,你一个以天为被以地为(床chuáng)的乞丐,倒是蛮市侩的。”
“哎呦,计先生您可真毒啊!您明知道对于我这等修为和心(性xìng)的人,越这么说我就越念叨,越难受,您还这么说…啧啧啧……”
老乞丐哭笑不得的时候,鲁小游已经走到石桌边,手肘杵着桌面托腮看着桌上的纸。
虽是一个小乞丐,但自九岁跟随老乞丐后也是学了字的,所以能看清纸上写的什么。
“袖内乾坤大,壶中(日rì)月长,蕴化方寸之间,道容大千万物,是为袖里乾坤之术……”
“幼儿放肆!”
老乞丐顿时神(情qíng)紧张,一伸手将小乞丐扯到(身shēn)边,没想到计先生就这么不设防的在纸上写了这等要术,光听小游念了这几句就能想象出是何等了得的奥妙仙法。
也怪自己太少和小游将修行界的事(情qíng),这窥人真妙**乃是修行各界的大忌!
计缘见老乞丐突然罕见的对小乞丐动怒,起初还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才笑道。
“不碍事,计某推演着练练字而已。”
说完这句,习惯(性xìng)一挥袖,桌上笔墨纸砚尽数收入袖中,手中毛笔一个旋转,也飞入袖中。
袖里乾坤别说是推演着修成功,现在几乎连计缘想象中那种高大上神通的一丝一毫都比不上,纸上开头几句不过就是一种寄愿,更直白点说,更像是一种自我夸张的吹嘘和勉励,结果却把老乞丐给唬得一惊一乍的。
老乞丐神色莫名的看看桌面又看看计缘的衣袖,刚刚收走笔墨纸砚的动作,可绝不像是寻常乾坤纳物之术该有的样子,太过随行洒脱了。
‘袖内乾坤大,壶中(日rì)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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