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内,裹着被子的王立正在做一个既神奇又荒诞的梦。
梦中的王立,有时如同旁观者,有时如同参与者,一梦跨度数十载,见证了一段非同一般的故事。
梦中有鬼有神有妖也有仙,有人间景致也有恐怖(阴yin)司,有时如同美梦有时如同噩梦。
通常意义上,常人便是接触到以物传神的媒介也是不会有什么作用的,一方面是本(身shēn)精神较弱,更关键的是精神比较散漫也无灵气或法力撬动。
但计缘(身shēn)为施术者稍稍动了动手脚,自然能让王立触纸即可见,只是常人精神不足以一瞬间承受太多信息,所以会自我保护(性xìng)的进入睡眠状态,以做梦的形式来消化。
这一点是早已在《通明策》上看过的,并非计缘又专门用了什么梦境异术,入梦之术计缘可还没学会呢,当然中间的度计缘控制得很好,不至于让王立难受。
这过程不会对王立本(身shēn)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因为并非强塞且方式柔和,所以唯一问题在于王立这人的记忆力,若他记忆力很差,梦醒了说不定还没来得及写字就忘了掉一些关键了。
计缘的以物传神也是才学,远没修炼到家,又是以普通纸张为媒介,触发一次也就会散了神髓。
但这同样是缘法,属于这说书人的缘法,若忘得一干二净,白鹿缘的故事还有计缘知道,自然是不会断,可却也不会再找王立了。
在院外站了一会,计缘听着王立在屋内呼吸均匀的沉睡,巷子里有孩子兴冲冲的跑到这户人家院落前敲门。
“砰砰砰……”
“小冬,我们要去捡鞭炮呢,你去不去呀?”
三个孩子在外头冲着里头呼喊。
“去去去,我来了我来了,等我一会会我马上来!”
院中传来男孩兴奋的声音的,叼着个包子匆匆忙忙就跑了出来。
“带着上围巾别着凉了!”
后面男孩的母亲追出来,将棉布围巾缠在儿子(身shēn)上,才放儿子走。
一共四个孩子在院外回合,“嘻嘻哈哈”间脚步飞快的穿出巷子朝外头冲去。
鞭炮是个稀罕玩意,大户人家逢年过节才会放,不过成串的鞭炮不是每一个都有机会炸响的,有一些会在其他鞭炮爆开的时候被弹出去。
这些沧海遗珠一般的漏网之鱼,就是孩子们的宝藏,过年这几天许多孩子都会到处寻找放过鞭炮的地方,翻找还没响的小炮仗。
目送孩子们欢声笑语的远去,计缘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带着笑颜迈步离开,还记得他小时候好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qíng)。
回到永宁街的时候,障眼法自然而然的散去,计缘如同常人一样在街上漫步前行。
虽然是要回楚府书阁,但也不是什么急事,如今的他虽然保持着正常作息,但十天半个月不睡觉还不至于有什么影响。
青藤剑悬浮在背后,自昨晚扫动清气之后就一直很安静,本(身shēn)也是青藤缠绕灵韵非常的仙剑,那新(春chūn)之意对于青藤剑也意义非凡,所以昨夜计缘才会让仙剑升空。
“嗡……”
这一刻,背后仙剑一阵细微锋鸣,计缘侧头看看。
“醒了?”
“嗡……”
青藤剑又是一阵轻鸣回应,剑(身shēn)悬浮在计缘背后明明没动,也没有出鞘,却有股微不可查的剑意扫视八方,令一切异物都不能在仙剑气机范围隐藏。
顺着永宁街大道一直往前就是皇城方向,越是向前走,人家就越是富贵,开始出现那种大园大府。
这里也是一些孩童的主要“战场”。
“这边我们先来的,你们去那边捡,那边也没人的!”
“胡说,我们刚刚就在这边捡的,你们明明才来!”
有两群孩子在一个府邸边吵闹这,前一刻还剑拔弩张,后一刻两边冲突没起来,将两军汇聚成一处,共同杀向其他府邸门口。
“给我看看你们捡了多少啊!”“哎呀你有十几个啦!”
“我有二十个了!”“我才七个啊……”
“一会一起放的啊!”
……
计缘走过的时候,这样的孩子可不止一两波,顾不上冻红手指的四处翻找,要抢在那些门房下人将门口清扫前收获宝贝。
很多府邸门房拿着扫把出来的时候会把孩子赶开,倒不一定是人人都凶,而是职责所在。
计缘走着走着走到楚府外,街对头还有一个他常光顾的包子铺,准备先买点包子再去书阁。
楚府的门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倌,这会正倚靠在大门边上,杵着扫把看着两个穿着大花袄的孩子翻找鞭炮,还笑着问一问两孩子。
“找多少个啦?”
“我十一个,他有快二十个了!”
“厉害厉害,呐,我这还有几块糖,你们帮我把鞭炮蒂扫了,糖就给你们了,怎么样?”
“好啊好啊!”“你可不准骗我们!”
两个孩子兴冲冲从老倌处拿了扫把和簸箕,在那十分起劲的扫着,扫地这种事对于百姓家的孩子来说自然不费劲。
计缘也在边上驻足看看,这楚家老倌他见过几次,其实并不算是门房更类似一个管事,活跃在楚家各处,有时候打杂有时候指挥,很是得楚家信任。
就凡尘而言,这人其实(挺tǐng)了不得的,至少看似枯老的样子,却有一(身shēn)不俗的武功。
计缘也算当世武学大家了,他心中的“不俗”已经有相当分量了。
见一个斯文先生含笑站在边上,门房老倌也冲着计缘略一拱手,算是同陌生人贺了新(春chūn)之喜。
计缘也礼貌的回敬,等两个孩子扫完地拿到糖之后,方才离开,走向那边的包子铺。
之后一盏茶功夫不到,计缘已经出现在了楚府后院书阁三层。
这书阁第三层没几个书架,还有两张桌案和椅子,剩下的地方就没什么摆件了,看似空旷,可在秋夏时节,把三楼两侧阁门一开,就绝对是一个通透舒适的环境。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书阁,三楼其中一个书架上整齐放着配(套tào)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无一不是上品。
计缘坐在其中一张桌案前,边吃咸菜包子边翻阅一(套tào)从二楼找来的《百府通鉴》,总共有六册。
大贞十三州,总计有近百余府旷阔国土,这(套tào)书大致讲了各府的一些名胜和风俗(情qíng)况,虽然成书时间是七八十年前了,但依然算得上生动有趣,也有借鉴意义。
五个咸菜包子还没吃完,计缘就听到有说话声逐渐接近书阁,抬头侧耳一番之后,计缘动也不动继续在三楼边吃边看书,而下面已经有人打开了书阁大门。
“楚兄,听说昨夜晋王天降祥瑞啊,是不是真的啊?”
“这事连你也知道了?”
“那哪能不知道啊,我还知道吴王早上都摔杯子了!”
“哎呦喂,这话你也敢说。”
“这不是在楚兄面前嘛!对了,晋王府的事(情qíng)是不是真的?”
下面两个年轻人聊得起劲,一个一个(身shēn)着浅绿匀称棉杉吗,围着裘皮围巾,一个穿着墨色锦袍,随行的还有那个方才还客串门房的老者。
听到另一个年轻人好奇的连声询问,楚府的那位公子也就实话实说了。
“嘿嘿,昨晚我爹也受邀在晋王府,那祥瑞可是晋王府上下都亲眼所见,而且啊……”
到这里,这个楚家公子下意识压低声音。
“而且圣上还宣召请神人现(身shēn),听说有白雾显化,但是神人最终没有来。”
这两句话倒是让三楼的计缘愣了下,他还真没想到楚府有人昨晚也在晋王府。
像是才意识到来干嘛,楚家公子冲老倌问道。
“许伯,那(套tào)之前我爹派人从晋王府抄来的《百鸟论》放在哪了?我给世兄瞧瞧。”
“哦哦,在二楼,我给公子去找来。”
老倌应声之后,迈着小碎步一路上了二楼,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一个书架,翻出一盒硬纸汇册的《百鸟论》。
只是正要下楼的时候鼻子一动。
“嗯?”
这一声疑惑的鼻音很低,却让三楼的计缘一下顿住了,看看手上的咸菜包。
‘失策失策!’
果然仅仅几息之后,那老倌(身shēn)手矫健的脚尖几下点上三楼,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上了三楼之后老倌左右查看,又细细嗅了嗅,眉头皱起,打开阁楼门在房廊上转了转,也没见着什么人。
索(性xìng)如猿猴挂树般翻上阁楼屋顶,轻轻落于屋顶雪面。
细心扫视,发现屋顶的白雪十分整齐,除了自己脚下并无任何脚印,再探头看看下面几层的悬挑檐口,上头白雪同样无踩踏痕迹。
‘难不成是我多心了?’
老倌疑惑的时候,楼下传来楚家公子的催促声。
“许伯,找到没?”
老倌连忙翻回阁楼,冲着楼梯下面回应一声。
“找到了找到了,马上下来!”
等老倌一走,计缘才从一处书桌的(阴yin)影后面走出来,重新坐到桌案边。
‘这老头,还(挺tǐng)敏锐!倒是尹夫子,看起来名气已经传出去一些了。’